家常来。
事到如今,再摆张臭脸也为时已晚。况乎他确然身世凄离,有所苦衷,虽从前曾有意欺瞒,却是爱母心切,听信了夏武帝谎言,眼下也已诚心悔过,又何必钻牛角尖,死揪着那些陈年烂谷子不放呢?
如是想来,她便有些释怀了,其实要原谅他也并非太难,当两人不对面时,心里总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恨他一世,想她生平最恨背叛之人,尤其还是自相识始便假意讨好,心中却是另一套。可真见着他,却又心软、恨不起来了,归根到底,她心中还是对他怀有旧情,割舍不下,又死不承认罢了。
是以,她的辞色稍有缓和,只是闷声一句:“是啊,是好久了。”
先前见她颜色骤阴,他不禁心里一紧,生怕说错一句,又惹得她生厌,回归初时漠然。而今见她并无翻脸之意,他心中石又放下了,颇为欣然道:“竹笛既是我娘赠与的,便归我处置了,我想将其赠与你,娘在天上也不会有何埋怨。”言下颇有些婆婆赠物与媳妇的意味。
她却是摇头道:“我既不会吹,也不懂赏,只是空埋没此物耳,不如你自留着,还能有些用处。”
既是人家不要,他也不好强送,便抚过竹笛,又收入了怀中。是日天和风清,春景明媚,他手隐广袖之中,浅笑而立,较往日更别有风度,显得犹是貌耸神溢,清朗熠熠。
已是日上三竿,出了竹林,便觉日头偏紧,他怕她多时未见阳,而又久立,恐觉身体不适,便道:“先回屋去罢,老站在外头也不好。”便自然而然地拉过她,欲往清心居里去。
他拉过她手腕的那瞬,她当真有些目眩,不因天日而因他。多时未见阳倒无妨,只是多时未如此真切地领会到,两人肌肤相切之感,如景如流,如温如凉。
见状,他忙殷切问道:“怎么了?可是有感不适?”
她摇摇头,只是道:“你可还带有多余的线香?”
他一怔,不知她为何唐突此问,只得讪讪道:“没有了,带的先前全已敬上,你要这些作甚?”
闻言,她并不答,只是来到墓前,望着那篆香缭绕处,蓦然跪下,虔心拜了三拜,方起身,淡然对他道:“走吧。”
见她有此一举,他心中大惊,似是一团乱麻炸开,不知如何抽绎——她这是何意?
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她便微微笑道:“只是心中有所钦佩耳,并无何意,莫作他想。”她鲜少钦佩何人,只是今者知晓颜若水生平后,她不禁叹服:作为一个女人,颜若水颜色无双,作为一个宫妃,颜若水算计颇多,而作为一个母亲,颜若水更是当之无愧。为其子,至死她也不曾吐露过一句愁言,只将半生不平带入孤冢之中,在阴间独守寂寥。教主不解其意,而夏武帝又存心利用,惟独子林宸封尚算孝顺,可又何用?人已殁,多说无益,惟长叹一声耳。
她既已如是说来,他也不好多加揣测,便朗声道:“回屋歇息吧,也是这个时辰了。”
她却摇头道:“我想去个地方。”
“去哪?”他问道。
遥望太清,碧空如洗,长天如练,一字飞鸿,过处无痕。她只淡然答道:“皇室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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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一卷千秋业
林宸封略有诧异,历代皇帝各有陵而多为群,皇陵之中墓葬纷繁盛大,据地奇广,是以建于平芜之上,自成一城。而宫中筑有祠堂,以便祭拜之需。祠堂除集自开朝以来历代皇帝之牌位外,犹有佛像金银等饰之,虽远不及皇陵,亦令人叹为观止。而皇室祠堂多供皇亲国戚祭拜之用,寻常人入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