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的眼,欲从中探知他此话几分真假,却是幽潭深深千万尺,不知其中可有龙。虽是嘴上不和,但她心中其实从未怀疑过林宸封说的话,只是此番她对他初次生疑,他究竟真的不知,还是有意隐瞒?回想她先前佯睡时他所说,她感到其城府并非如表之浅。
然既是他不欲表露,她亦无办法,只是随他笑道:“我还不知你懂吹笛呢,这么多年了也未人前显露过,可不似你。”
他先是有些诧异,其后浅笑几许,皓齿耀日,讪讪道:“我只会这一首,多年来听娘吟了数遍,便无师自通了。娘见我似有心学,便从父皇那要来一支笛子,时年尚小,不知这笛子珍贵,见其非是玉质,也非石质,以为不过是一支寻常竹笛,只知是娘送的,便一直宝贝着。如今方晓笛中以竹为贵,而此笛采九嶷山之湘妃竹,经制笛巧匠云咏为之,又有音鸣大师调音,可谓天下奇绝。”
音鸣大师她早有耳闻,又确与渊于音鸣城时有过露水之交,其地位之尊,自是不言而喻,但这云咏为何人,她便有些好奇了。是以,将心中疑问托出。
他便笑着一一解释道:“云咏乃是云暮城旧时城主,云家历代执掌云暮城,即便是改朝换代亦未曾变,可谓世家。而云家先祖乃工匠出声,即便数代后位尊官高,亦保有原来风骨,制笛工艺举世无双,家主云咏更是以此闻名于世。只是十七年前起了一场莫名大火,云家上下竟无一幸免。据说此笛乃是云咏为其女云烟所作,云家灭门后便流至人间,可谓是云咏之绝唱。”
她心中惊呼,若当时对渊的身份猜测无异,此笛或为其妹之物,流落宫中数载,竟于今时今日现于此处。她盯着那竹笛细看,思绪分明已然飘远。
而他不察,只是兀自说着其母生前旧事,诸如她如何清心淡薄,是以名竹居曰清心居,又如她为何不葬于皇亲墓中,而独葬于其住所之后,不慕金银珠宝,独爱青竹红棉。
他说着说着,方觉她的思绪不在他话中,只兀自凝眸于竹笛之上,瞳光潋滟,如见天人般而有所思。稍作思量后,他笑道:“你若是喜爱此物,赠与你便是了。”
她一阵诧异,自知意不在笛,而在其主,便道:“只是睹物思人罢,并无心夺人所爱。”
“思人?何人?”他问道,话中略带敏感。
见其如是,她不禁笑道:“不过是一介陌生人耳,何以如此紧张?”
“当然是因为你了,若是出自旁人之口,我又何须计较?”他笑中含慎,仿佛说着一个试探人的笑话。
她才恍然,林宸封与渊素来龃龉不合,而渊深谙音律,如今她道是睹物思人,他便以为她念着渊了。了然后,她不禁嬉笑:“你倒是比我还惦记他,只提到竹笛,便先想起他来,我还未有反应呢。”
他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讪笑道:“是我多心了。”那一霎那,她仿佛看见了八年前那个初到隐村的少年,有些腼腆,有些单纯,有着小麦般的肤色与雪白的牙齿,笑起来如阳春三月般温暖。只是一恍然又八年过去了,物犹非然,人何以堪?
她也不多捉弄他,而是问道:“这竹笛既是先妣遗赠,何以如此轻易赠之与我?”
他眨着眼看她,扑扇的眼睫似清夜流萤,星星点点,她顺着他的眼望进去,如入漩涡,略感晕眩,似是回到了两年前十五岁生辰的夜晚。那夜亦是流萤漫天,青溪如镜,虽彼此虚与委蛇,但终究记得当时情境,当时情怀。
良久,他方释然浅笑道:“霖儿,我们很久未这样说过话了。”
她一怔,眉一紧,才想起,自桃源一别,两人已是离多聚少。而她又知晓自己被对方欺瞒六年余,更是又气又伤,再无好言悦色。而今日或因着那首凄凉的《莫连落》,她忘情其中,方放下了往日恩怨,肯与他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