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模糊了,或是忘了,我倒不去在意。
反正活著,不就这样一回事!
就在离我住处不远的地方,一群人正聚集成堆,比手划脚地谈论著。
“什么事啊?王大婶。”我走上前探一探。
“季老师你还不知道啊?我们这里听说被一位美国来的华侨看中,准备买下这片地盖个工厂哩!到时候我那几个儿子就有‘头路’啦——”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这几年来大家的日子过得很艰辛,要不是当年我爹带了一些家当到美国去,现在的我,可能和当地人一样用蕃薯来填饱肚子了。
“请问大老板,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开工?”村民们急切又热烈。
“再过几个月吧!要看这块地的地主好不好说话了。”这人高高瘦瘦的,看起来不像是大老板的派头,不过一口浓浓的北方腔,听起来真有家乡的味道。
“一定可以的啦!大老板,在我们这里设厂是不错啦!我们这里的学校很有名哟!老师都教得很好,您的小孩读这里一定很好的啦——”说话是村长伯。
“喔——”那人只是点著头,我从他的背后也不难猜出他的表情,以他“大老板”的身分,这等乡下学校他是不看在眼里的。
“人家大老板的儿女都在美国念书,才不会来我们这地方呢!”
“美国?!”村长伯恍然大悟,一我们学校也有美国来的老师啊——“村长伯话才说完,就把头转向我,拚命挥手地喊著:”季老师,你过来一下,告诉这大老板,你也是从美国来的——“
其实,我真想拔腿就跑,但我实在拒绝不了这些老实又可爱的村民,他们把老师看得跟神一样,平常除了鞠躬哈腰之外,就是青菜、萝卜送到家里。
“你好——”我被推到这人的跟前。
这人也未免太不懂礼貌,竟半天不答腔,我原本因困窘而略低下的头此刻就自然地抬高,想看看这人自大的嘴脸 奇怪?!这人非常地眼熟,
“雪凝——你是季雪凝?!”这人的双眼瞪得比鸡蛋还大。
“我是。你——?!”我有些愣住了,直往记忆中寻去。
“你不认得我了?!”他愈来愈激动了,竟走上前用手握住我的双手,“欲将红颜拟水仙,犹胜三分在眉间。”
这话一出,如当头棒喝!
“你——”我的头有点晕了,“你是——是——善谦——俞善谦——”我纳纳地不敢肯定。
“嗯——”他拚命地点著头,“我是俞善谦,我就是在天津爱过你的俞善谦——”
接下来,我是怎么上了善谦的车、怎么进了他位于市区的办公室,全然是恍恍惚惚,犹似梦境。
“来——喝杯凉茶吧!”他递来了一杯青草茶,“这茶挺退火的,是我来到这儿最合我口味的饮料了。”
“你——真的是俞善谦?!”我还是不敢相信。虽然他的五官、神情与善谦有几分神似,但——
“雪凝,是我,真的是我——”善谦来到我的跟前,眼眶中还含著泪,伸出手抚著我的脸说:“你还是没变,还是我几十年来心中系念的季雪凝。”
逐渐地,我在恍惚中回了神,接受了俞善谦仍然活著的事实,迟来的喜悦顿时涌上了我的心闲,没想到“他乡遇故知”的幸运也教我碰上一回。
“告诉我——你当初是如何逃出来的?”我急于想知道。
“那天,我也没想到自已能活到今天——”善谦神色肃穆地回想几十年前的事件,“我在黑暗冰冷的湖水中,就靠著一根管子呼吸,捱著捱著,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去,我才敢稍微浮出水面透个气,可是我仍然提心吊胆不敢上岸,那时的我真是心灰意冷、绝望至极,直到有一位先生出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