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淹不死我,只好换种方式,上前线医疗队去碰碰运气,结果连炸弹见著我都转个弯,硬是不教我得偿心愿。”想及此,我自己都笑了起来。
“还说呢!医疗队里的队友都快被你的作风给吓出病了,常常问我说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不想活’,连扫射都还奋不顾身地冲出去救人,连躲一下的念头都没有,为此,还私底下帮你取个‘拚命三娘’的绰号呢!”姬芳燕摇著头笑著。
“你和耿肃的婚礼,我怕是不能参加了,不过,我真心的希望你们白头偕老、快乐过一生。”我握住了芳燕的手,既是欢喜又是羡慕。
“有你的祝福就够了,反正这婚礼简简单单的,一场战争下来,民不聊生,能够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就很幸运了,我和耿肃都是知足的。”芳燕的幸福是溢于言表的。
“是啊!不像我,何其不幸——”我几近是喃喃自语。
“抱歉——”芳燕霎时满脸歉意,“又惹你伤心了!可是经过了这么久,难道你还忘不了他?”
“这已不是忘不忘的问题了——”我对穆颖的爱是别人无法理解的,“芳燕——我突然想去一个地方。”
有些事不说、不提并不表示遗忘了,相反的,可能是怕过于强烈,轻轻一揭,就教人顿时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就如此刻的我,拦辆车就直往穆颖曾经住过的那栋洋房奔去。
一片废墟!
其实在八年前,我跳海获救后不久,日军就攻陷了上海,记得那时我拖著病重的脚步,想在撤离上海的前一刻抢救出穆颖留给我的那幅“水晶蔷薇”,但,还是迟了一步,当我来到这里时,只剩一片火海,一片烧尽我最后一丝期盼的熊熊火海。
“真是彻底!连欠缺一笔的遗憾都烧成灰烬了——”就如我的心。
“雪凝,你的日子还很长,总得要过下去——”芳燕担心我的自暴自弃。
“我的心,早随他而去了——”我怔忡地望著这片残破废墟,一会儿才又笑笑,说:“放心吧!我老爹还不准我走呢!”这或许成了我活下来唯一的原因吧!
“说到你爹,他老人家还好吧!”
“好,我大哥、大嫂都很孝顺,唯一抱怨的,就是满街都是蓝眼珠、白皮肤的洋人,他找不到可以谈心的老朋友。”
“这也难怪了,要换了我也不适应呢!你呢?或许飘洋过海,你会有番新的生活意义。”
“无所谓——”我耸耸肩,“没有穆颖的世界,怎么过都无所谓了。”
一句“无所谓”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却是我用了八年的时间才学会的。看似潇洒,却是凄凉无限。
西元一九五九年,民国四十八年,是我自美国迁来台湾的第五个年头。
今年,我刚刚好满四十岁。
“咦!季老师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一群十几岁的学生们问著。
“柳老师请一个礼拜的长假,所以今天起由我暂时代课——”
“为什么要请那么久呢?”
“因为柳老师的太太,也就是你们的师母昨天在医院过世了——”
自从一年前我转来这所南部的中学任教后,才与逃难来台的柳书岩再度重逢,喜的是当时的他早已娶妻生子,忧的是他的妻子却因操劳成疾,重病住院,没想到,拖了一年还是撒手离开她挚爱的丈夫和一双儿女。
人生的无常,苦多乐少又再次地印证一回,我们除了感慨,也无力回天。
依往常一般,下了课,我总是习惯以步行代替脚踏车,一路上经过绿油油的稻田,经过人情热络的菜市场街,再穿过铁轨,有时还会遇见糖厂的小火车缓驶过,那香甜的甘蔗味总惹得人垂涎三尺。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恬适。对往日的种种,是不是淡了、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