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颖——你骗我——你答应过要回来接我的——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我哭得几乎气绝。
“丫头,别急,别急啊——”爹按着我的膀子,老泪纵横的说着,“人有没有怎样还不知道哩!晓茵有到医院去,她一定知晓详细的情形,这会儿,她和赵家的妇孺大概 已经到了上海大饭店了,爹亲自替你去问问清楚。”
“我去——我要去——”在我的坚持下,柳家派了车把我和爹及一位家中仆载到了晓茵投宿的饭店。
“雪凝?!”晓茵疲倦略肿的双眼透著讶异。
“晓茵——穆颖怎样了?你告诉我好不好?他还活着吗?还是受伤了?还是——”我克制不住激动。
“这——”晓茵吞吞吐吐。
“雪凝别急,听晓茵说嘛!”爹试图安抚着我的情绪,“唉!穆颖一定是个好老师,否则你不会如此关心他的安危。”原来,爹还完全不知情。
“他不只是我的老师——”我的声音已沙哑,“他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是我要和他共度此生的人——”
“什么?!”老爹是愣住了。
“他——他死了?!”晓茵脸色苍白地说著。
“不会的——不会的——”我的脑中轰轰作响,“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错——跟他在一起的阮小姐也受伤了,还是我差人去通知阮家来处理善后的——”
青天霹雳!我顿时欲哭无泪!
“季雪凝——这下子你也尝到失去至爱的椎心之痛了吧!你的穆颖本来可以不死的,他是为了掩护阮菁才被炸死的,他是为了另一位女人而死的——”
晓茵的话尖酸又冷冽,但——我已没有任何感觉了。
“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他忘了答应我的诺言——穆颖——我不许你这样——不可以呀!”由喃喃自语到歇斯底里,我失了心神地夺门而出。
“阿男,快追小姐呀!”爹急著大吼。
管它东南西北,一路上我使劲跑著,以耗尽生命的方式奔向世界的尽头。
但,谁能告诉我——何处是尽头?
一切能彻底倒也无所谓。就像心碎,碎成了灰,随风湮灭;就像泪,哭瞎了眼,再也无处宣泄。
而我不是。我的心碎成上万片,片片如刃,割得我肝肠寸断,血渍斑斑;我的泪泛滥成海,单薄的双眼流不尽这片海,只能任海中的盐夜以继日地侵蚀著我眼中的伤口,痛苦难捱。
尽头在何方?反正我已受不了这等煎熬。
尽头在何方?反正我的天地已毁,再也无我容身的地方。
浪涛声传入了我混乱的脑中,汽笛声敲醒了我的迷惑,是的,尽头——黄浦江就是我所有痛楚的尽头。
我愈跑愈急,毫不思索地冲向那白浪涛天的世界里——
“小姐——不要啊——”
我纵身往下一跳,耳边还听到了挽留的语句,但,不要怪我,因为痛的不是你。
第十二章
西元一九四五年,漫长的八年抗战终于结束。
“雪凝——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姬芳燕倚著栏杆,满是依依不舍的面容。
“就这几天吧!”我迎著风,若有所思地说著。
“这场战争竟然不知不觉就打了咱们八年的大好青春,一眨眼间,我们就都不再是年轻无忧的少女了——”姬芳燕感慨地说著。
“是啊!今日故地重游,往日的种种都毫不保留地再度重现脑海,有千般甜美却也万般伤怀——”我不禁叹了气。
“真是想不到,八年前你就是在这里跳下黄浦江的,天知道,那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是啊!结果黄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