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半就地成全了这好事。要不是天黑下来远远地传来吴亮们的呼叫声,我相信他们会在海堤上一夜狂欢。
张府成和吕玉花成亲的唢呐如同进军号,那些没家眷的汉子们也就顺势直下一个个堂堂正正地躺进了寡妇们的被窝。经历自然各各不同,有的一拍就合,有的推推挡挡,有的挑挑拣拣,但终于殊途同归。陈富明竟然在同一天娶了姐妹俩。
这里面的浪漫故事情节生动曲折有致,由你想象铺陈。
唯一的例外是我爷爷张木匠。
我爷爷属虎,推算下来他出生于光绪十六年。他来海屁股洼儿落脚的那一年也才四十出头。四十岁出头的爷爷对中年寡妇们肯定富有诱惑力。据说徐姐半夜里曾经钻进他独自住的那间芦苇棚把衣服也脱了。徐姐那年也就四十来岁,人长得齐整,一对茶壶大的*让男人们眼睛发亮。然而我爷爷却没碰徐姐一指头,拿一把苕帚毫不留情地把她赶了出来。
关于男人们的性能力,黄海滩流传着一首属于经验之谈的民谣:“二十连连,三十天天,四十数钱,五十挑鲜,六十晒盐,七十过年,八十九十回忆从前”。我爷爷正值“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地数钱的年龄,身体也健康。他为什么对徐姐没兴趣对别的寡妇也没兴趣令人费解,海屁股洼儿的老辈人说不清我更说不清。我唯一能说清楚的是这与我奶奶不相干。
我爷爷和我奶奶共同生活了二十年并且繁殖了一大堆儿女这只是生活使然。他们的生活里没有“感情”这个词。我想我奶奶在我爷爷心目中大概只是个生儿育女的工具。“商人重利轻颜色”,木匠重生存重生殖重江湖义气轻老婆。这从我奶奶生前唠唠叨叨的抱怨里可以听出来。
“你爷爷,斧子柄打我,打得我头上起包,鸡蛋大。他的心狠,狠!”奶奶回忆说。
“你爷爷不顾家,有几个钱,当沈万三。沈万三!徒弟家穷,沾他光。王汉成的娘,和他相好。当众人摸铜板,你爷爷不恼,笑。不是个安分人,不安分!”奶奶进一步回忆说。
“好生念书,写字儿。别学你爷爷,做野豁事,担心受怕。要是他正经做木匠,哪会得东离西散?儿子一大帮,兴旺,兴旺!”奶奶深有感慨地回忆说。
奶奶生活在遥远的世界里,她的话听起来象回声。
我爷爷落脚海屁股洼儿之后,再也没和我奶奶见过面。他曾经捎信让我奶奶带娃儿们去海边住。我奶奶却没肯。她一辈子都没吃过天上会飞的岸上会走的水里会游的,海边的荤腥鲜臭肯定让她受不了。我爷爷本来也可以离开海屁股洼儿去城里与家人团聚的,但他同样没有。至于他究竟为什么选择海屁股洼儿作为自己的归宿则又是一桩让我说不清原因的事。
(四)
时隔半个多世纪,因无文字记载海屁股洼儿又经历了几场大的变故,已很难考证其时村子里的生产关系了。唯有一点无可置疑:我爷爷在村里占有绝对的无可争议的统治地位。他按照自己的理想和意愿安排着全村的物质文化生活也设计着村子的未来;在推动海屁股洼儿向前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我以为其功绩不亚于中国的秦始皇美国的华盛顿俄国的彼得大帝,区别仅在于位置不同。乡亲们对他无限信赖也无比忠城。如果我爷爷具备一定的文化素质理论修养,说不定真就可以在黄海滩创建出一个货真价实的“乌托邦”。我曾经相当认真地研究过“张太林是不是共产党员”这一课题,结论似非而是、似是而非,没有任何材料能让我作出肯定或否定的判断。如果说不是,情理上讲不通。我知道那会儿南通共产党组织给党员们布置过“三天发展一名党员,一月发展一个支部”的硬任务,宗步恒、王立阳们不可能不发展他入党。如果说是,我爷爷的举止作为却又不象在斧头镰刀的旗帜下举过拳头的人。只能存疑。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