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告终。姐姐因此对我怀恨在心,经常在奶奶不在的时候狠狠地拧我一把,我疼得哇哇大哭,奶奶闻讯后就会把姐姐狠狠地揍一顿。姐姐边哭边说:“凭什么刚子就能吃,我不能?”奶奶说刚刚小,你是姐姐,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姐姐不依不饶,还要跟奶奶讨说法。奶奶被逼急了,便说:“刚刚有雀娃,你有吗?丫头片子嘴尖毛长,以后长大了谁要?”姐姐说我没有雀娃,那是因为你们偏心不给我,怪我什么事?说完便放声哭了起来,哭得惜惜惶惶。然而不管姐姐如何抗争,我在家里的地位无可替代。后来我长大了,终于明白了在那个年代,农村人是不把女孩子当人看的。如果谁家连生几个女孩,没有男孩子,光景过得再好在人前也抬不起头来。姐姐当然不知道这些,所以她的抗争看起来是那样的徒劳。
自我记事以来母亲的身体一直就不好。那时干完一天活回来,母亲会坐在锅台前咳嗽很长时间,然后扶着腰舀水做饭。奶奶因为要照顾我们两个,只有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才帮个下手,所以做饭的事主要还是靠母亲。父亲似乎只干外面的苦力活,把柴背回来剁碎,整齐地垛在后窑掌,然后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常常我们吃完饭后已经睡着了他还没有回来。姐姐问父亲为什么不回来吃饭?母亲说你爹开会去了。不知道那时候的会怎么那么多,几乎天天都在学习,开会,没完没了。父亲回来后已经累得不行了,母亲把饭热了,等他吃完后收拾了才睡。父亲匆匆地填满了肚子便走过来看我,粗壮的胡须扎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很舒服,我于是在睡梦中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父亲也笑了。奶奶的拐杖、白发,父亲的胡须,母亲的咳嗽、叹息,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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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父亲 十(6)
那时的梁家河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远不是父亲刚来时的样子了。除了一层层的梯田环绕着山峁,村里还修了一条生产路。这条路把二十里地的洛河公社跟我们连接在一起。去洛河公社有两条路,一条是翻过崾岘,下了山就到;一条是顺着梁家河一直走,蜿蜒曲折,需要走半天才能到。当然,两条路各有优缺点。翻山路近,但是路不好走,也不能走架子车;河滩的生产路比较平坦,但很绕远,比翻山路几乎多了一倍的距离。因此村里人去公社或走县城,只要没有太重的东西就翻崾岘。遇到收获的季节沿路还可以摘很多野果。有木瓜、山桃、山楂、酸枣和杜梨子等,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收获。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一派葱茏景象,桃花、杏花娇艳欲滴,梨花、杜梨花白得像雪,山楂花、木瓜花、马茹子花姹紫嫣红,争娇斗艳。山上有很多小蒜,叶子细细的,挖回去做汤很香。遇到肥沃一些的山峁,小蒜的个头会很大,分不清是家蒜野蒜了。这种小蒜在秋后也有,挖得多了吃不完,母亲就会把叶子像辫辫子一样辫起来,腌在菜缸里,一个冬天都吃不完;夏天的时候一些果实已经成熟了,木瓜跟苹果一样大,里面的果实像青皮核桃,又香又脆;山杏挂满枝头,厚厚的果肉又酸又甜;山梨皮薄肉嫩,咬一口会流很多汁,弄得满手都是,甜丝丝的。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所有的果实都成熟了,包括树上的山楂,地下的酸枣,地里的洋姜,父亲拎着口袋出去,回来的时候满载而归,一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冬天是山里最寂静的时候,这时野兔、野鸡、野羊就出动了,最活跃的还是野猪和狐狸。不过陕北的野猪并不像大山里的野猪那么凶猛,远远地看见人就躲开了。一杆猎枪跑出去,总不会空手而归的。因此到了冬天家里就不缺肉吃。吃不完可以腌起来,留到开春的时候再吃。父亲把动物的皮毛给奶奶做成了褥子,剩余的便托人偷偷拿到城里去卖。
生活似乎已步入正轨。梁家河跟其他所有的村子一样,抓“革命”、促生产,一派风风火火的景象。奶奶在我睡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