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偶尔念叨小叔的名字,父亲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想起他们。往事历历在目,没想到一场灾难将他们分开了,从此杳无音信。
母亲的身体时好时坏,队上的赤脚医生几次让父亲带着她去县城看病,不能再拖了。父亲一直很忙,那天终于抽出了一点时间。父亲一大早安排了生产,跟大毛交代了一些事情,然后带着母亲来到了县城。父亲到了县城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城里灰蒙蒙的,行人稀稀拉拉,没精打采的样子。父亲找到县医院挂了号,医生说母亲得的是肺炎,很严重,需要打吊瓶。母亲一看要花钱,坚决不看。父亲没听她的,买了药便扶着她来到病房。盐水滴答滴答的很慢,要吊两瓶。父亲弄了些开水,拿出干粮泡了让母亲吃,自己一个人来到街上。
街上有风。黄风卷着尘土到处飞扬,弥得人睁不开眼。父亲走到县城中学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地上,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很烂,看样子是个讨饭的,饿得走不动了。父亲突然想起了自己逃荒的岁月,心一热便走了上去,拿出自己准备的干粮给她。
女人抬起了头,感激地看着他,嘴唇嚅动着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父亲突然发现她是如此面熟,像极了熟悉的一个人,却又不敢相信。父亲在一瞬间愣住了,想叫,没有叫出来。
女人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父亲正准备说话,女人颤抖着声音问:
“你是——”
这不是桂花吗?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就她一个人?!
父亲说:“我是海东啊!你是桂花吗?”
女人喊了一声:“东子啊……”就昏了过去。
农民父亲 十一(1)
桂花回来那年我三岁了,记忆中的一些事有些模糊。依稀记得我那时有一顶红颜色的老虎帽,是奶奶用一块绒布给我做的。上面还绣着一些图案。帽子的顶端有一只可爱的小老虎,也是奶奶做的。我很喜欢那顶帽子,不管什么时候出去都要带着,否则就闹,让全家人不得安宁。夏日的阳光把一切都涂上了暖色,奶奶带着我和姐姐在巷道上玩耍。我穿着开裆的裤子,坐在堆着厚厚一层堂土的土地上,暖烘烘的感觉很舒服。坐了一会儿后站起来一看,堂土上印下圆圆的两个图案,中间还有一个小圆形的东西,很有意思。我于是如法炮制,坐下去又起来,坐下去又起来。不一会儿,一溜长长的图案就形成了。奶奶看见了,笑得前仰后合,直夸我聪明,搂住就亲了起来。我高兴得大声笑了。
桂花的归来使奶奶欣喜若狂,但不大一会儿她就跌入了谷底——因为小叔没有回来。
桂花形容枯槁。曾经饱满丰润的女人像被抽干了水分的茄子 一样干瘪瘪的,十分憔悴。奶奶问她小叔的下落,她流着泪只是摇头。父亲说你让她休息休息再说吧。奶奶叹了一口气,回窑里去了。
两天后,桂花的面色有所恢复,逐渐变得面色红润,幽幽地叙说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当年被野猪冲散后,桂花和小叔上了北边的山崮,惊惶失措,在山上迷路了。他们找不着返回的路,顺着一条羊肠小道一直走,在那里折腾了几天,差点饿死。最后他们顺着一道山坡来到了山涧,被一条溪水挡住了去路。溪水不大,但水流很急。桂花一个箭步跨了过去,然后在那边招呼小叔跳过来。由于小叔几天没有吃东西,身子已经很虚弱了,结果就掉进了溪水里,被浪花卷着冲了下去。桂花急得大喊大叫,好在下面有一个浅滩,小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