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不叨饶她了。”说着脚步渐远。暗沉沉的房间里,蓝杏静静睁着眼,眼泪闪着光。
正在这时,案上电话铃突然响起来,在寂静的旅馆里,震荡着声浪。蓝杏知道这是旅馆的内部电话,也知道是谁打来的。旅馆老板为了省钱,把朝外面打电话的线给拨断了。她有意迟疑了一会,才倦着嗓音接起电话道:“喂?谁?”“你没睡——我猜。”沈亭之笑道。蓝杏道:“我真睡了,差点做了一个梦,被你打断了。”“我向来喜欢打断别人好梦,偏就要把你吵醒。”沈亭之笑呵呵的,他心里清楚,他不回来,蓝杏是不肯睡的,那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异常年青,有种细致舒展开,涨在蓝杏耳郭里,吹着温热的气,蓝杏不语,心跳了跳,他又道:“好,你睡罢。明天见。好好睡。”蓝杏勉强笑道:“好。明天见。”放下电话,发现脸上又是一片湿湿的寒凉,她所爱的,所信托的一个人——在男人女人间都游刃有余,他无论和谁相处都是在嘲笑对方,这样聪明又这样……毒辣,跟蓝核是多不同的人。他怎会真心喜欢一个男人,然而他对自己恐怕亦乏真情,爱是有的,肉欲之欢,真叫人寒心,当初谁又不是没告诫她!窗帘缝里一勾细白的月,是磨厉的小刀子,刻着秋冬的霜花,一刀一刀挖着她的心。
次日清晨蓝杏下楼到餐厅吃早餐,对于这个世界的生活,她已经娴熟得很。沈亭之早早地就在一个桌旁等着她了。
“这么早?”沈亭之远远地朝她笑,一条胳臂闲闲地搭在椅背上。“知道你通常早起,不敢让你久等。”蓝杏笑道。“你这样对我,叫我害怕。”沈亭之笑。“怎么?”蓝杏坐在在对面,很镇定的模样。“因为,对我好,我会对她更好,好得让她受不了。”“这样不好么?”蓝杏淡淡问。沈亭之一面叫了早餐,一面笑:“怕你离开我,没人在对你那么好。”蓝杏看着他的脸,那样寂寞地想到,如果这些话是真的,就好了。一会,早餐上来了。沈亭之道:“喝过么,这种咖啡,有很多泡沫。”“听都没听过,什么咖啡,我是土包子,你不知道么?”蓝杏衅衅地看着他。“那我只能是赶时髦的土包子——还学得不像,惹人笑话。”沈亭之微笑了,又问:“昨晚睡得好吗?”“有个人打扰我,怎么睡得好?”蓝杏瞅他一眼。“那今晚可别睡着了,不然我又吵醒你了,我要吊一回嗓子。”“大晚上的,小心人家当你是闹鬼。”蓝杏道。“只有你听得见。”沈亭之低头搅着咖啡。
蓝杏道:“再别大半夜的打电话,吓人。”说着,抿了一口咖啡,只觉得苦,想吐出来又怕别人笑话,硬是咽下去了,心里不由好笑,外国人的东西,从牛奶到咖啡,没一样好吃。沈亭之忽然道:“你嘴上有咖啡沫子。”蓝杏懵懂地想用手指抹去,沈亭之忽然站起来,朝她俯下身,轻吻了她一下,顺便用嘴唇把她嘴上的咖啡沫子抹掉了,一面仍是坐回位子上,微笑着看着她,道:“我真是喜欢上你了。”那口气是蓝杏不熟悉但又预想过千百遍的,很有种调侃嘲笑的意味。她简直懵了,脑中猛地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抿抿嘴,低头看着咖啡杯里的影子,一圈圈的潋滟,一圈圈的影子,再抬起头,她的表情却有点超乎沈亭之的想象,很平静,带一点得意的笑影,只是问:“还有么?真有点丢人。”——如果这是一场嘲笑对方的游戏,蓝杏不甘心只作被嘲弄者。沈亭之倒觉得有点失手的感觉,尬然地笑了笑。
“今天不去蔼若春么?”蓝杏停一停,“小心茶楼老板不给你包银。”她低着头笑,手中把玩一个火柴盒,那火柴盒上绘着采桑的女子,幽幽抱着一个簸箕,还是民初的打扮。
沈亭之在一霎那之间,有一点警觉,看看蓝杏,她的头发今天没梳紧,篷篷的两团乌云堆在肩上,下面是一张瘦长的脸,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袋有些重,浅浅两块黛青色洇到眼珠里去了,于是那眼珠里也带了森森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