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八福晋又出了那样的事,原先出处那里是回不去了,现在,能收留我的就只剩下姑娘你了!姑娘是菩萨一般的心肠,求求您了,就赏我老婆子一口活命的饭吃吧。”
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被这老婆子的一番哀求已弄得心软,然而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不给乞怜者好脸色,张婆子见状咬了咬牙,干脆扑通一声跪倒在小风脚边,伸出两根手指,指着头顶的空气赌起咒:
“从此我这张嘴巴就当做是被绣花针给缝住了。不等姑娘的脸色,老婆子绝不开口!如若老婆子做不到这点,就叫我……我……来世做个大王八!”
“扑哧”一声,小风听得掩嘴而笑。善于察言观色的张婆子立即晓得自己眼下的危机算是度过。她眼巴巴地瞅着小风,刚想乘机奉承说姑娘笑起来仿若天仙的巴结话,忽而又想到自己刚刚赌咒的誓言,不禁一下子变脸变得太急,谄媚与惊愕的神情在一瞬间的连接出现困难,以致于在老婆子嘴角周围出现一层层尴尬的线条。瞧着她这种突然惊觉的模样,小风放声大笑。方才因为担心被诉诸流言的忧虑顷刻间荡然无存。
腿脚养伤的日子总过得很慢,一开始感觉到自然之真切美景的旭日与夕阳逐渐在小风眼里失却了颜色。由于精心照顾,现在她已可以让人扶着缓缓地走几步了。然而,一旦成为她现在活拐杖的张婆子不在她身边,那么,她就成了一个比允禩还行动不便的人。这段日子以来,什么叫枯燥,什么叫乏味,什么叫了无生趣才被她完全体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除了偶尔会回想一点儿她这辈子迄今以来的记忆外,她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把始终贴身放的那个装着某种神奇草药种子的油纸包拿出来看。捏着那个被摩擦得蹭亮的油纸包,小风常常一发呆就是好久。曾经在万花楼由她亲手刺伤允禩的片段已被另一股充满活力的、新鲜的愿望所覆盖。比起好友年小蝶,小风的生活态度一直都是乐观、积极的;她总会让自己变得开心,而不去想那些留存在心灵洞府深处血淋淋、如仙人球表皮般扎手的那些伤痛的过去。
这天,天气阴沉。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坠着一个巨大的铅块。呜呜的北风在街道的拐角、树枝的分叉间肆意横行。每个人的脖后根凉飕飕的,坐在客栈二楼允禩临街的房间里,小风趴在窗口,把头枕在手臂上有气无力地斜瞥着窗外冷清的街道。大清早的,除了几个缩头缩脚不得不开门做生意的伙计与掌柜之外,路上只有偶尔几个行人。弓着背,低着头,穿着破旧的棉袄,他们一个个被冻得嗬嗬得搓着手,呼哧呼哧地在嘴边吐出一团白气。
街道上很安静,几乎没有人说话。清晰的踩踏着包裹着一层冰霜的碎石子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传入小风与允禩的耳朵。允禩捏着一本旧佛经,坐在轮椅上在她对面,时而读几页书,时而瞧瞧抬起头瞧女人几眼,显然读得很是心不在焉。看外边风景看得嫌烦的小风转过头,开始与他聊天。她盯着他手里的书,问他佛经有什么好看。允禩有些慌神,想把书藏到身后,然而小风却调皮地忽然朝他扑过来。她用一只脚站立,另一只脚悬空,身体摇晃之际,看准他的方位倒□体。很快,书被抓,夹在旧佛经下边的那本书。《金瓶梅》三个字跳入眼帘。红着脸,小风低叫一声,像是抓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立即连同佛经把两本书还了回去。她被扶着坐到另一张椅子上。捂着脸,她刚要骂他不知羞,然而,隐藏在男人眼底的那抹深沉的黑暗被捕捉住,嘴唇像是被胶水黏住,她无法开口。嗅嗅鼻子,小风忽然想哭。
下一刻,她被伸过来温暖的手臂抱住。风月场里的老手在乍逢真情之际,竟然手忙脚乱。所有体贴的,对女人有效的,百发百中的安慰的话语被遗忘,他拍着她的后背,抚摸她的长发,靠在她的脸颊边摩挲,反复含在嘴里的只是两个字“别哭”。虽然被安慰,然而小风却晓得相比较自己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