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手記25 一遇貴人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莊子,是走向新生還是走向滅亡?對於今後的歸宿,在這哭哭笑笑的生涯里,我醒的時候不敢想,夢的時候不去想,我根本不知道在莊子裡還能做多久,一月?一年?還是十年?但絕不是一輩子,人老珠黃,誰還想要?
老鴇子盯著婊子的身,婊子盯著嫖客的錢,我在莊子裡做了一年多,怎麼也不知道,我的命運,會在那個深秋的夜晚得以該變。
正是上燈的時候。
銀河暗沉。疏落星光。一輪弦月,斜掛在天邊,倚窗而望,被微風中的柳條兒,分成了無數個月牙尖。
來了一個很特別的主兒,全身上下,裹的嚴嚴實實,看不清模樣,只有一雙眼睛在動。小丫頭叫了我們姐妹過去,老鴇子笑臉相迎,大獻殷勤,忙忙碌碌,生怕怠慢了眼前這個主兒。
大堂上,這個主兒,危襟正坐,一一消受著老鴇子的厚待。看到此人如此大的臉面,我想他必然是非富則貴了。
近前,眾姐妹站成一排,由那個主兒挑選。那主兒前前後後看了我們一下,最後點了我的號,要我去伺候他。
我是做這門子生意的,自然樂得去陪他,豬兒,狗兒,貓兒,只要給錢,就是老鴇子眼目中的財神爺,就是我的衣食父母。
我上前去,給他道了一個萬福,牽了他的手,倚在他腰間,去了中堂。
桌子上,幾樣糕點,一隻果盤,兩杯精茶,都是老鴇子孝敬那主兒的。自然,我也跟著沾了光,同那雞犬一樣,升了天了。
大家坐下,老鴇子叫我敬茶奉果,我一一照做,清言甜語,不輕不重,小心翼翼地招待著。還沒有說上幾句話,有人來告訴老鴇子,說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老鴇子走在前,我引著那主兒跟著,去了一個特別的小屋。屋裡,桐油燈換成了跑馬燈,漆花桌,竹藤椅,雙靠床,還有一個小妝檯,案上一琴一爐,爐上已點燃了薰香。然而,這些東西看在我的眼裡,卻是那麼的彆扭,它與這個狹小而低矮的屋子極不相稱,就象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婆頭上插了一朵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我知道,這是老鴇子特意吩咐下來的。桌上,酒菜俱全‐‐清酒烈酒,雞鴨魚肉,都是莊子裡長臉的東西。平日裡,這些東西是看也看不到的。什麼樣的命什麼的身,什麼樣的身什麼樣的嘴,在老鴇子的眼裡,可是分得一清二楚的。
老鴇子告了辭,出去了。
屋子裡,那主兒踱著步,四下看了一下,不由擺擺手,搖搖頭。我坐在床邊,心裡想,你可別嫌,往日裡,還不是這模樣,今天可算好上天了;更何況,這樣的屋子還是輪流轉的,誰的生意好,誰的主兒貴,才可以多用幾次。
長年裡,眾姐妹都擠在幾個大屋裡,用布隔著,象豬一圈,狗一窩似的過著,哪兒有自己的房間?
我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主兒,這麼大的架子,這麼大的氣派,即然來了這兒,無非是為了找樂子的。既然找樂子,可不能看不起這狗窩窩,貓窩窩。常言說得好,土窩窩、石窩窩,只要能找到快活,也勝過那金窩窩、銀窩窩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主兒,在暗紅的燈光下,不吃酒吃茶,不叫我吹拉彈唱,也不叫我跳舞,更不叫我脫衣上床,卻在椅子上坐下來,仔仔細細地審視我。
做婊子的,還怕嫖客看嗎?罵被罵了,打被打了,踐踏被踐踏了,無臉無心,還會怕誰呢?入了這一行,一日復一日,一月復一月,我象一個花瓶,任由人看,任由人摸,早已習慣成自然了。入莊子的嫖客,真的不再狗眼似的看我,就同我上床,那我的姿色,也值不了幾個錢了。
面對這主兒,我昂著頭,挺著胸,交疊雙手,放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