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紅呆了一下,變了臉色,瞪我一眼,卻也無可奈何,拜過局長大人,嚶嚶一笑,搖著扇兒,裝模做樣、若無其事地走了。我知道她在心裡恨我,恨我跟她爭風吃醋,搶占了她的地盤。一天不容二日,一山不容二虎,一個窯子,又怎麼能容得下兩個紅灶頭呢?
她恨得有理!
照例的,接下來,相幫子為局長大人送上了糕點和水果,領了錢,下去了。
局長大人拉了我坐下,吃過了一杯茶,相幫子便送上了我的曲兒單。局長大人閉上眼,笑著說:&ldo;一切都隨緣去吧。&rdo;順手摸了一單,名兒叫做《傻傻兒郎小冤家》,是一支打諢罵科的俚曲兒。
小冤家,正十八,生在秋水竹籬笆。葡萄架,牽牛花,五月正好繡荷花。東家有兒郎,名叫十八傻,躲在樹上學烏鴉,嗚哩哇,嗚哩哇,總想把那冤家嚇,還願送上豬老瓜。誰知獵人來打鳥,一槍打下大喇叭,哎喲哎喲我的媽!
小冤家,要搬家,搬到夏塘十里壩。十里壩,九里礤,九里擦上好浣紗。西家有兒郎,名叫傻十八,頂張荷葉裝青蛙,嘰哩呱,嘰哩呱,也想把那冤家嚇,落湯鳳凰變成鴨。誰知牧童來玩漂,甩手打個大疙瘩,哎喲哎喲我的媽!
這支曲兒,我一邊唱,局長大人一邊撫掌一邊笑;廳子裡的眾嫖客,更是藉機附弄著樂不可支。吃過大魚吃小藕,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看來大小本家是深深知道其中三昧的。
不過這個局長大人,卻不怎麼沉迷於詩詞曲兒,反倒是更喜歡划拳猜謎兒。
我一曲唱完,雖贏得台下一片喝彩聲,但局長大人並不怎麼興奮,他是賭場遊子,情場浪子,一切熟門熟路,無非是為了行堂子的例事罷了。
等著局長大人出了花頭,相幫子便擺上了花酒‐九個盤子十個碗,盤是冷盤,碗是熱碗;酒呢?照例是女兒紅。
吃酒,離不了划拳,我象小鳥一樣依在局長大人身邊,牽牽手、摟摟腰、親親嘴……我知道該怎麼做,該嬌的時候嬌,該嗔的時候嗔,不是出錯拳,便是說錯詞,十之八九都讓著他贏,樂得他象一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將軍一樣傲視眾嫖客。
酒吃到中途,局長大人又將猜拳罰酒改成了猜謎罰酒,他出謎面,全讓我猜謎底。我解了他多少謎,到現在已經記不清了,倒是有兩個,到現在都還記得。
前腳長,
後腳短,
下坡如滾球,
上坡象射箭。
我呢,還是給他來了個以謎解謎:
尾巴短,
耳朵長,
紅眼好象死了娘。
另一個謎呢,卻出得有些意想不到,虧他大人想得出。不知道他是想當眾賣乖以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還是想看看我有幾筆文墨,能不能信手圖只鴉來。
有個東西有點怪,
一面黑來一面白。
不怕下雨怕打雷,
提著象只沙鍋蓋。
在場的眾嫖客,一見局長大人竟然打出這樣的謎面來,不由得張丞相望李丞相,大眼瞪小眼,一臉的哭笑不得。
大家都知道局長大人說的是什麼,好在以謎可解謎,可令我免去犯忌之災。人人都知道,犯小忌,受竹片之苦;犯大忌,受皮鞭之苦。我又怎麼能知虎而上山,知鱷而下潭,跌了自己的身價不說,還讓小桃紅看了笑話。
有一次,堂子裡的一個姐姐因為被客人灌醉了酒而走錯了房間,陪錯了客人;這下不得了,犯了堂子裡的大忌,一到晚上,便被執了家法,沒有事做的姐妹,都被叫去陪了法場。
那個姐姐,被相幫子拉到法堂,祭了白眉神之後,剝光了全身衣服,用繩子盤胸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