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来两名木工日夜赶制家具,准备月底返回省城时带走。我至今仍保留着当年办托运时的一份家具清单:单门挂衣橱一只,五斗橱一只,高低床一张,床头柜一个,写字桌一张,组合式碗橱一只,方桌一张带方凳四个,折叠式躺椅一把,(不包括自制的方凳一只),共计十二件。按清单所列每件四条腿,刚好四十八条腿。
我的同事小颜比我有能耐,调回省城时带了七十二条腿。他结婚时我前去祝贺,走进新房大吃一惊,原本十几个平米的狭小空间,怎挤得下如此众多的腿,只见他不得不将写字台架在方桌上,床头柜架在五斗橱上,椅子方凳成了挂在空中的摆设,整个新房成了层层叠叠杂乱无章的家具店,人居其中难以转身。
若干年之后,我搬进装修一新的新居,当年的四十八条腿老式笨重,无法与新居相融,只能被时代无情地淘汰,唯一保留的是四十八条腿之外的那只方凳,留着它作好那个时代的见证。
(完)。 最好的txt下载网
调动
一
在共和国的历史上,1976年9月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国家的命运发生重大转折,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即将开始。与此同时,在我的人生旅途上,因为从县城到省城的一次工作调动,成为改变命运的重大转折,七年多的外地生活结束了,迎来的是重回故乡努力进取的新时期。
那天我在县农机厂车间里上班,穿着满是油污的工作服正操纵钻床,闪亮的钢屑在急速旋转的钻头下如花朵般绽开。我添加了一瓢乳白色的冷却液,操纵杆上的手臂再加一把劲,两公分厚的钢板在摧枯拉朽般的呼啸声中被洞穿。我似乎没有从这携风挟电的机械运转中获得丝毫*,相反我脸色凝重心情沮丧。
我以工代干在厂政工组负责宣传兼文书工作已经多年,因和厂领导在某些问题上观点相悖,我又坚持己见不愿放弃,于是厂领导乘每年要进行一次的机构调整之机,将我重新发配到车间当钳工,从整洁干净悠闲清静的办公室回到杂乱无章喧嚣紧张的车间,从白领回到蓝领,我的脸色能不凝重心情能不沮丧?
正当我钻完一块钢板准备向另一块钢板开钻时,同事宗胜利来到我身边。她刚从省城探亲回来{说是探亲其实是去跑调动},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她小声说:“杨小桃问你想不想调回省城,如果想调赶快和她联系,她在省城有路子。”宗胜利的这句话说得有些突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用眼睛很茫然地看着窗外,待我琢磨出这句话的真实意义,才发觉这句话像没有炸响的闷雷蕴藏震聋发聩的重大内涵。我回过头来想问个究竟,她已经飘然走远,留给我一个胖乎乎的背影。
想不想调回省城?这还用问吗?有谁不想呢?
我是做梦都在想。在赣东北这个无处开门不见山的小县城整整呆了七年,实在呆腻了,呆不下去了,多呆一天也难受了。两条平行的街道构成县城的基本格局,街道两旁散落着高高低低的房屋,其中最高大的建筑是县革委四层的楼房。一家只有厅座没有楼座的电影院每天重复收映着那几部老掉牙的电影。节假日里最热闹的地方是文化馆旁的灯光球场,一场篮球比赛吸引全县城无数眼球目不转睛观看。在如此沉闷的空间里生活就像是跌落进一口枯井,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井口般大小。
刚来县城那几年,从省城迁来的一百多名职工县里一个也不同意调出,放走一个打开缺口怕引起连锁反应,如同推倒多米诺骨牌。批林批孔运动中有不少人兴风作浪采取各种手段向厂领导县领导施压,有人甚至得到省里高官批条子打招呼,无奈之下厂领导县领导只能改变政策,想调走的只要有接收单位都同意放行。于是不少有路子的人如漏网之鱼逃出了县城这张网,溜进了省城的汪洋大海。我这只青蛙也试图跳出井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