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黝的,山谷里传出的声音也是阴惨惨的。孤村野店,这里过去又是土匪出没的地方,我身上还有几个卖鸭的钱。揣着便感不安。那两人早早关门闭户日落而息了。我也只有睡。但久久睡不着。全神注意的是门外有什么声音。就这样折腾了一夜,虽然平安无事,到底呆不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打电话到麻溪铺供销社。请对方找常德县的老唐,商量怎么办。来了个女的。 我听像扁儿的声音。那时电话是磁铁线圈话筒,杂音多,听不真切。她说自己姓章。我反复问她是扁儿不。
她不耐烦了:不是扁儿,没得扁儿,我小章。我实在想不起这小章是谁。
她问我“你找老唐有么事?”
我总要搞清楚跟谁在说话吧?又问,你是扁儿?
还是那句,没得扁儿,我小章。
我恍然大悟,扁扁儿她本姓章,平时叫惯扁儿,忘了她的姓和名。如今出门在外,她对我有所要求了。这是她的虚荣心, 她嫌小名不雅,出了门,应该象我们知青一样, 姓氏前面冠之以“小”。两个女青年最怕别人说她们土气。没看见我们知青,都叫小成,小王,小宋……小得那亲切,小得那文雅,小得那温馨,小得那洋气。而我不分场合,还扁儿扁儿的满世界叫,很不雅听。倒是人家旅馆服务员客气,一声声小章,小章,喊醒了她心灵的自尊。其实她是不知道。只要你脱离了你原来的环境,到了新的人群,人又确实年轻,小字立刻就掉你头上。这个并没有城乡差别。她是没出过门。她还不知道,知青圈子里,我是被叫做“罐头”的,不喊小成。比扁儿好听不到哪里。哪有熟人还小小小的。
这两位女青年出生在种禽站,吃的是农村商品粮,这跟生产队吃工分粮略有不同。商品粮旱涝保收,工分粮朝不保夕。由此而使人感觉与生产队有点点身份的区别,这对读过高中的人来说,更想突出这点区别。总之是方方面面离乡里要越远越好,虽然出生农村的命运无法改变,好歹外面要像个城里人。城乡二元化社会把农民搞得完全没了尊严。农村就是下放、劳教之地,农业就是惩罚人的行业。这个莫说扁儿,我的感觉尤甚。那是毫无道理的苛政恶法。
我总算明白了,每次分两组卖鸭,扁儿和红湘为什么都争着要跟我走。我就是打起赤脚,戴顶斗笠站在街上, 别人也看出我是知青,多少还留了点城里的印记。那老唐四十大几,何从“知”起?跟着他卖鸭活像一对父女出门在外讨生活。所以, 跟我站一起,她们也更往城里靠近了些, 做个“副知青”也不枉读书一场,似这样出远门,她们是头一次,哪怕是卖鸭,也只当他旅游一般,高兴万分, 鸭子卖不掉是两个男子汉的事,她们不着急。
可是我却急得要命, 因为站里规定每次出来不得超过一星期,耽误下一批鸭出摊。我说,小章,我这里呆不得了,你给我喊老唐来,要他接电话。
老唐告诉我,他们生意也不好,卖不动。干脆下午我们都坐班车回沅陵。我不必返回麻溪铺,他叫我在公路上守着,他在车上看到我,会要司机停车让我上车,一起回沅陵。
待续 45、差点被什么阶级斗了争 。。
45、差点被什么阶级斗了争
45、差点被什么阶级斗了争
下午三点,一辆班车驶过。它根本不停。从闪过的车窗内只见老唐向我打手势。我明白,人家司机不肯听他调派,半道停车接我,在我们面前抖了一回威风,生生把我扔在了荒凉的山岭中。
在这荒山野岭,我目前这副样子,拿根扁担,挑副鸭篓,横在马路上,根本不可能拦到任何车辆,人家担心你智取生辰纲的。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决定,走回沅陵。凭我来时的记忆,此去沅陵3…40分钟车程,来是上山,盘山公路,坡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