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哭,可是没有抽搭,泪是吧嗒吧嗒地落,可情绪却非常冷静,她也不禁怀疑自己的真情。也许是心疼和爱惜吧,她不想看见卓凡的无私,也不想看见自己的愚蒙。
她知道自己对母亲,她只不过是阿婆的女儿,是生育她的人,可是素未谋面,就算是她托付的巨大情感,她亦觉得疏远和陌生。因为无爱,也就无法继承温暖和关心,所以她对肖杨也是如此。
而卓凡的爱,是自小给予,盛大并且丰厚,只是他有意隐瞒,才得让她在知晓之后有喜悦和确定,然而若不是她的发现,他似一辈子都不会说的样子,那么她便永远都不确定,不会得知,因而一直在拒绝他。她是想到了此才会愈发的心痛。
一种澄清,一种证明,一种爱的坦白,她希望卓凡能够亲自告诉她。
所以她在恳求,苦苦央求的是这个。
却听见卓凡说,你的盲治好了吗。
她等着他的解释,就算是像肖杨那样的无病呻吟,陈词滥调也好,而卓凡却只问她的意识有没有清醒。
她全身上下冰冷,头发也是湿的,伤口依旧疼。
她笑,泪掉出眼眶,终于消失。
她因此确定了自己刚才的泪有作假的成分,而卓凡都接受了,没有拆穿她,她的卓凡知道她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伤痛或者开心,她是那样的简单,简单到卓凡一眼看她到底。
她爬上他的床,她愿意的干净的男子的气味,用他满满当当的爱把她包围,密不透风,亦是在儿时就已经拥有,一直没有放弃她的爱的人的味道。
她说,盲也许好了,但伤口裂开了。
你总是不听话。
她把裂开的伤口高高地举起给他看,像是某种光荣的勋章。
他手指轻轻撩过她湿湿的红发,血液一样的颜色。
他说,为什么要把头发染成这样的颜色,你原本有头长的黑发。
她笑着说,那好,我定为你留长。
他叹了一口气,别过脸去。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刚回复的欢声笑语顿然消逝,问题依然存在,为别人考虑的比自己还有多的卓凡怎么能够轻易放下此事呢。
她说,你知道的,我没有答案,他只是让我头疼,我并无那样的恒心给他,如今他走退回到他自己的世界……
她突然想起他的笑,第一次见面他站在阳光下露出大男孩般羞怯的微笑,殊不知,他却背负着这样的身世和故事,她并不了解,直接走过去触碰他的伤口,让他鲜血直流,然后离开。
她曾真真切切拥有这个男人的温暖,给他假象,为他疗伤。
如今她要离开了,她要全身而退。她要当做从没遇见过他,从没与他发生过那样的事,是的,她的确做得到,也就是这么做的,可是他呢,她有为他想过什么了吗。
她说,是一种新的开始,对任何人来说。
卓凡望着她,不语。
卓凡,你看我,似玻璃般接近你,你怎么能隐藏在镜子后面,让我去看你虚幻的影子呢,你忍心看到我的失望吗。
她拉过他的手来,贴在自己脸颊,凑到唇边,深深闻其中的气味。
然后她闭上眼睛,靠近他来。
如果一切重新开始。
她轻轻地喃,然后睡着。
她不知自己在何地,好似走在完全陌生的一片丛林,她似在找寻什么,没有人,只有火辣辣的太阳和蝉鸣的雷噪声,她一直在走,也没有奔跑,只是在慢慢地踱步,行走,也不知自己找寻的确切东西。
只有她,只有一片丛林,和这大自然的天和地。
亦无感情,爱憎,和善恶,抑或俗世。
她在行走,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