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他的相對而言,這十五分鐘,這一刻鐘的時間是對我那在此被摧毀的童年的同情,它就被毀在這些毫無情感的岩石上。它們早就忘了發生在這裡的一幕,繼續在此千年萬年。十五分鐘對於漫長的一生,難道要求得很多嗎?
但他們只願意給她十分鐘。
「我們走吧,爸爸?」瓦倫又堅持說道。
弗蘭克點點頭,年輕的女孩兒順著圍欄邊走向了帕薩特,人字拖在柏油路上啪啪作響,雙眼搜尋著路上的每一處角角落落,一直望向最高的第三個折彎處,好像在這片砂石中尋找自己的人生痕跡。
弗蘭克轉向克洛蒂爾德,用他一貫理智的口氣說道:「克洛,我明白,但我們也要理解瓦倫。她不認識你的父母,我也不認識他們。二十七年前,他們就去世了。我們相識的時候,他們也走了差不多十年了;瓦倫出生的時候,他們已經過世十幾年了。對她而言,他們……(他猶豫了一下,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他們……沒出現過在她的生命里。」
克洛蒂爾德沒回答。
當下,她最希望的是,弗蘭克能將她攬入懷中,最後這五分鐘能陪她安靜度過。
但現在,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她的腦子裡想到的都是弗蘭克的父母——奶奶讓娜和爺爺安德烈,每個月他們都會回一次爺爺奶奶家,跟他們一起度周末。瓦倫十歲以前的每個星期三都是在爺爺奶奶家度過的,直到現在,瓦倫也會跑過去依偎在任一個的懷裡盡情撒嬌。
「對她來說,理解發生在這裡的一切還太小了,克洛。」
太小了……
克洛蒂爾德點了點頭想表示贊同。
她聽他的話。曾經一直都聽的,後來也經常聽,而現在卻越來越少了。
她一直都贊同他所做出的一切決定,在任何情況發生的時候。
弗蘭克低下頭走向帕薩特。
克洛蒂爾德站在那兒沒動。就那麼站著。
太小了……
她在心裡問了自己一百遍是否是這樣。難道什麼都不說?不讓女兒牽涉進這個陳年往事中更好?把這一切留給自己?沒問題,她已習慣於獨自回味這份絕望。但從另一方面來講,有種心理學上的說法,在那些女性雜誌中,給女性朋友提供的建議:作為一個現代社會的媽媽,要坦誠,要與家人共同分享家裡的秘密。百無禁忌,直言不諱,不要迴避問題。
你想想看,瓦倫,我在你這個年紀,經歷了一次非常嚴重的事故。換作你,你來想像一下,車翻了,我們三個都在車裡,爸爸和我,我們兩個都死了,就剩下了你自己……
你想想看,女兒……或許這可以幫你理解一下媽媽,了解我為什麼這樣做,命運讓我僥倖活了下來,沒有讓我喪命於此。
如果你有興趣了解的話。
克洛蒂爾德最後看了一眼雷威拉塔海灣,看了一眼那三小束紫色的百里香,毅然離開,與丈夫和女兒會合。
弗蘭克已在方向盤後面坐好,關了收音機。瓦倫蒂娜將她那一側的車窗全部降下,用她的《旅遊指南》扇著風。克洛蒂爾德用手輕輕地撫摸了女兒的頭髮,瓦倫不滿地咕噥著。她勉強地笑了笑,坐在丈夫的旁邊。
座椅被曬得滾燙。
克洛蒂爾德給弗蘭克一個抱歉的微笑。與尼古拉斯的鐵石心腸和不值一提的愛情生活相比,這種妥協的姿態是哥哥唯一留給她的好東西。
汽車開動了,克洛蒂爾德把手放在弗蘭克的膝上,將將貼著他運動短褲的邊兒。
帕薩特在山與海之間飛快穿行,在正午的太陽下所有的色彩都是那麼濃烈,飽和度非常高,就像一張舊的風光明信片。
感覺就像夢幻假期在眼前全景播放。
所有的都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