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振帼眼睛冷冷地向上一挑,把她内心掩藏的刁钻和硬气都挑了出来,挂在眉梢两端,说道:“日新堂的事,应该我说了算。”
牟宗升有些沉不住气了,扬起宽大的衣袖甩了一下说:“穿堂门开不开,不单单是日新堂的事,你让那些佃户穷鬼,从高贵的穿堂门进来,成何体统?你坏了咱们家族的规矩,我就不能答应了。”
姜振帼装出不懂的样子,追问:“这么说,家族的事,现在你说了算?”
牟宗升不能再回答了,他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楚楚动人又很少说话的少奶奶,香唇一开,话锋竟然这样犀利。情急之下,他看了看身边站着的四爷牟宗昊。
四爷这会儿的目光,一直落在少奶奶身上,舔着、摩挲着,琢磨着怎么样能够征服了这女人。他看出了牟宗升的目光是在向他求援,很好,他正需要别人的重视。
牟宗昊擦了擦眼角,那儿其实并没有泪水。他说:“家族的事,总要有个人说了算,你家牟衍堃才七岁,撑不起咱家族的大梁,如今论年龄你二叔最大,论社会交往他是商会会长,理当他说了算。”
牟宗昊说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淫笑,他是有意地显示自己说话的分量。姜振帼已经把他的心看了个透切。
她身子剧烈地一颤,突然感到,眼下自己在庄园内,已经成了最孤单的人,危机四伏,随时都有被他人一口吞噬的危险。外面的潮气很重了,风中带有了一丝凉意,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被灯光投在墙上的那些身影,这时候混乱地晃动,演起了皮影戏。窃窃的私语声在姜振帼耳边乱糟糟地响着,她的耳朵一个劲儿嗡鸣,什么都听不真切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葬礼藏机锋(10)
性情直爽的五爷牟宗腾有些烦躁了,说:“都别嚷嚷了,先发丧,谁说了算的事,过些日子咱们再商定。”
这句话,给姜振帼解了围。她点点头,说好吧,既然先发丧,那么就是我们日新堂自家的事了。
她转身对门外的易同林,也是对屋内所有的人宣布:“打开穿堂门。”
易同林对前面站着的树根等杂工,高声吆喝:“打开穿堂门……”
易同林的老嗓子,很有底气,有点像皇帝面前的总管,高声吆喝“宣某某进见”一样洪亮肃严。
一道又一道穿堂门打开了。最后一道是临街的大门,半尺厚,九尺半高,门上有老祖宗留下的一副对联,“耕读世业,勤俭持家”。门前有台阶十层,寓意步步登高,十全十美。大门槛更是气派,六尺多长,三尺高矮,早晨卸下,天黑装上,由看门人把守,就是八尺汉子要迈过门槛,也要扯着裤裆高跷着腿,两手扶住门槛,拉出一副公狗撒尿的架势。
树根费力地卸下大门槛后,等候在门外的佃户,就像潮水一样涌进去。但是,他们面对敞开的穿堂门,也愣住了。从穿堂门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少爷楼的堂屋内,聚集了许多老爷和太太们。穿堂门两边,许多地方都披上了黑布和白布,肃穆庄重。
那些在门外还哭哭啼啼的佃户女人们,此时却不哭了,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树根在一边催促,说,走呀你们。佃户们终于醒过来,醒过来就更不敢从穿堂门走了,绕到了两边的甬道上,朝少爷楼走去。
人群走动的时候,哭叫声又动起来了。
他们哭叫:“我的少爷呀……”
他们哭叫:“我的东家少主子呀……”
他们哭叫:“老天爷爷哎……”
…………
佃户们跪满了少爷楼前的四合院,有二百多人。院子里的积水还没有渗漏干净,许多人的膝盖埋在水里。他们的悲痛,是从心底里发出的。
日新堂的佣人,已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