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探了半個腦袋進門,便見滿院野妖狂歡,有的砸門,有的砸窗,柴房已被他們拆碎,柴禾撒了一地。
令狐蓁蓁在黑鐵院門上推了一把,野妖們聽見動靜,嘰哇亂叫著便欲撲上,因發覺是她,昔日餘威猶在,驚得他們又亂叫著四下散開逃跑,眨眼就跑了個精光。
她在滿院凌亂中站了好一會兒,方抬手敲門:「師父,是我,我回來了。」
沒有人應答,屋內一片漆黑。
手藝人的門並沒有鎖,只有稀奇古怪的機關,她推開屋門,地磚與家具上積了薄薄一層灰,應是有數日無人清掃。
令狐蓁蓁一言不發走遍大屋裡所有的房間,沒有人。
拉開自己的房門,還是沒有人,床上卻多了一隻金燦燦的金雕鐲。
她拿起金雕鐲細看,鐲身細細刻了許多芝麻大小的棠棣,做工繁複而華美,這是二師姐巫燕君的風格。
加持袖中乾坤法的寶具有木雕玉雕金雕,一個比一個貴重,金雕鐲不但裝的東西多,還耐砸,也不懼水火,就是要的材料太奢侈,二師姐自己都沒捨得用金雕鐲。
鐲子裡已放了許多東西,一沓沓厚厚的若木樹皮紙,一套嶄新的木雕工具,一壺珍貴的銀墨,以及三件一看就是新裁的漂亮衣裙,上面已繡好了避字訣真言。
枕畔還有一張精緻小箋,上面墨跡淋漓,是師父的字跡:臘月初四,生辰禮。
對了,臘月初四是她生辰,當初不過是二師姐隨口一問,她也是隨口一說,原來她們記著,她自己都忘了。
頭忽然很疼,像是要裂開一樣。
她用力揉著腦袋,說不好是疼還是冷,抖得停不下來。
小院裡忽然傳來異乎尋常的動靜,夾雜著妖馬的高聲嘶吼——是師父她們?!
令狐蓁蓁一陣風似的狂奔出屋,漫天暴雪撲頭蓋臉砸下,密密麻麻的雪片後,她只看見一輛有些眼熟的巨車懸在半空。
車門開啟,瘦削的妖君三公子扶著門框沖她笑:「喲,還真是一個人。」
他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這位天生麗質卻總穿錯衣裳的美人。
她現下套著個男人的氅衣,從頭到腳都亂糟糟一塌糊塗,而且不知怎麼回事,她面上一絲血色也沒有,額上冷汗涔涔,竟是在生病的模樣。
三公子笑意更深,長袖一揚,一團黑影重重砸在令狐蓁蓁面前,發出巨大的響聲。
是師父的青銅傳信鳥,離開南之荒後,她每天每夜都開著半扇窗,等待它的到來,它卻再也沒來過。
原來,是落在三公子手裡了。
傳信鳥腹部已被打開,裡面放了一隻木雕鐲,銀墨在木鐲上細細畫出無數紋飾,這是師父親手所制的寶具,門下三弟子一人一個。
這枚是她的,三公子曾親口說已焚燒殆盡。
令狐蓁蓁慢慢撿起木雕鐲,看了許久。
三公子如勝券在握般淡淡譏諷道:「令狐姑娘,你既為令狐羽的後人,怎能如此不謹慎?先是在我的俊壇行宮留下木雕寶具,又是逃亡途中與神工君用那麼顯眼的青銅傳信鳥通信,這樣可不行。你看,不是一下就被我帶走了神工君一家子?」
她抬頭看他:「你帶走的?」
三公子佯嘆道:「我也沒想到,傳聞中脾氣古怪的神工君竟那麼疼愛小弟子。我只不過派手下把傳信鳥和木雕鐲給她過目,順便邀請她們去重陰山做客,想不到她一下就答應了,真叫我意外。」
令狐蓁蓁沒說話,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回不過神似的,目光散漫地環顧四周。
雪虐風饕,庭院雜亂不堪。
不該是這樣的,它不該這樣,這座小小的庭院理應整齊乾淨,劈柴的斧子永遠會被她磨得煞亮,打水的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