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的帳才是帳,後面的都不算,欠你的六十文,眼下結清了,兩不相欠。」
令狐蓁蓁陡然有種身墜夢境的迷惘,猶帶暖意的兩串銅板放在掌心,沉甸甸地,她下意識捏了兩下,復又揚高睫毛凝視他。
雪片穿過他頭髮的間隙,被熾熱的風化作水滴撲在鼻子上,癢,且香甜。
秦晞又想起什麼似的,在袖中乾坤摸了半日,取出一隻華美的黃金頭飾並兩隻耳飾。
「替你裝了一路,拿走吧。」
把飾物放在她腿上,他手腕一轉,指間便夾了張白麻紙,卻是她最先給他畫的那張避垢符。
他晃著符紙笑道:「這個就不給你了,好用得很。」
她像是又遇到什麼絕世難題一樣,極為難地盯著他,方才盤桓眼底的疲憊與冷漠是沒了,但如今這表情又叫他摸不著頭腦,想叫大荒姑娘笑一下真不容易。
秦晞奇道:「怎麼?」
令狐蓁蓁想起一路過來他的虛實難辨,動輒獅子大開口地用欠債和「送回南之荒」拿捏她七寸。可他又確然救過她好幾次,還分了黃金千兩給她。
不曉得是不是發燒的緣故,腦子裡亂成一團,就像一開始算不清和他之間的爛帳一樣,她這會兒理不清他的行為,好像下一刻他又要用什麼匪夷所思的理由叫她欠債。
「為什麼……真的、就結、結清了?」她開始罕見地期期艾艾,「那你、你之前……到了西之荒為什麼還要……」
這個嘛……
之前在南之荒用救命債掐她,實實是出於對她和大荒的厭惡,後來誤會既然解除,到西之荒按理說確實該放她自己走,可他又嫌大荒無聊,倒是她還有點意思,留著總歸不悶。
「還好咱們是一路同行。」秦晞和善地笑了笑,「不然你早被兩個妖君抓走,這會兒怕是小命不保。」
見她猶有不甘,他便補充:「令狐姑娘,我可是太上脈修士。」
他站起身,長發被風雪吹得散如墨線,又道:「太上面疑心重,絕不吃虧。太上脈可不一樣,救你還要錢麼?你以為人人都像你,用錢結算一切?」
等了半日,不見她有反應,莫非是感動得哭了?
秦晞垂頭望去,對上她媚而長的琥珀雙眸。
大荒姑娘沒有哭,也沒有笑,只是靜靜看著他,明明眸色淺淡,於他眼中卻望不見底。他從沒被人這樣專注而直率地凝視過,下意識避了一瞬,好似不能夠像剛才那樣氣定神閒,遊刃有餘。
感覺到她忽然起身湊近過來,秦晞又想要避讓,卻見她從袖中摸出玉清環,聲音輕軟:「你的東西。」
他差點忘了。
秦晞接過玉清環,有些笨拙地往髮辮上系,可風雪太大,他一下沒抓好,玉清環從發間掉了下來。
細而白的手穩穩捉住了瑩潤玉環。
她驟然湊近過來,湊得比以往都近,雙臂抬起,就站在對面替他往髮辮上系玉清環。垂下睫毛,恰好她抬頭,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琥珀色的清淺雙眸里,只有他一個倒影。
或許該躲,可又似乎不該。
這一次秦晞不退還迎,與她視線交錯。讀不懂她的眼神,他只知道那是看人的眼神,是看著他。
「短刀再借我用幾天。」她忽然開口,想了想,補一句,「不給錢了。」
他輕道:「是要賴帳?」
「不是賴帳。」她認真地給他解釋,「你說的對,錢不能結算一切。」
似她以前那簡單粗暴的結算法肯定不行,可他也是個有所予必要有所得的人,短刀是他心愛的陳年舊物,借她這麼久,她須得回報他。
玉清環穩穩系在了他髮辮上,令狐蓁蓁退開兩步,微微偏起腦袋打量,目光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