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艾尔大主教的训斥声在山脊之上远远传开,附近听见的教士们纷纷循着动静望了过去,他们之中有的人是刚刚对镇民动了手的,有的正准备沿山路下去,清理那些肢离破碎的尸体,此时听到那句“为什么这么做,没有一丝一毫的觉悟吗”,脚步下意识的顿了顿,然后回头。
眼眸中,是有些许动摇和痛苦的。
因此觉得,那样的话,似乎不仅仅是针对那一名修士,也是对他们所有人的责问。
他们当然都有觉悟。
否则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身为信仰团的精英,神圣教会近百万名修士里选的佼佼者,在入团的第一天就接受了非比寻常、由教宗大人亲自主持的坚信礼仪式,如今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曾经在神圣肃穆仪式大典上,跪在象征爱与救赎的神圣十字前,向伟大神明许下矢志不移的誓言。
[将此生与灵魂献给教会,愿为至高的真义牺牲自我,成为世人需要的圣徒,绝不背叛,背信,背道,永远忠诚于教会,无怨无悔。]
这样的誓言,早就刻在心中。
所以,他们今天站在了这里。
他们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恪守曾经的誓言,是因为有坚定的信仰在支撑,纵使舍弃身为圣职者的尊严与羞耻心,将圣枪的矛头对准无辜的平民,他们也始终相信,至高的真义,永远站在他们这里,站在教会一边。
他们是神圣教会最虔诚的信徒。
而今,他们的所作所为,将有望促成人类真正迈出具有历史性跨越意义的一大步。
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不惜承受任何伤痛。
他们有这样的觉悟。
可纵使如此,在看到那些平民被制裁的神迹撕碎、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在意识到是他们亲手造成这样的惨象之后,尽管已经竭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在同伴的面前,在安斯艾尔大主教的面前,维持着坚定不动摇的态度,然而内心深处的挣扎、自责、痛苦、怀疑,这些负面的情绪,总还是会有。
所有的人,都会有。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谁生下来就能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他们之中有的人其实还很年轻,死人的场面当然见过,但亲手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假如是他们自己,是他们杀了手无寸铁,本该是守护对象的无辜平民
没人会不因此而感到痛苦。
没人会不因此,而感到强烈的自我怀疑。
他们并不是恶徒。
做出那样的事,已然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甚至初衷——他们其实很痛苦。
痛苦,并且陷入深深的迷惘中,只是内心坚定的信仰,驱动着他们继续行动。
他们是有觉悟的,早就有了。
他们有,那个受到训斥的年轻修士同样也有,而那样的觉悟,在安斯艾尔大主教说出一番严厉苛责的训话以后,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随着积郁许久的复杂情绪,以及对自我的严重否定与怀疑,一同自胸腔滚滚而出,再也压抑不住。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名年轻的修士陡然涨红了脸,眼眶湿润了,他的声音因此哽咽:“主教大人,我是一名忠于教会的虔诚信徒,我来自圣城的格斯特家族,我父亲是阿贝多利亚教区的区域主教,我们家族十代侍奉伟大的神明,我曾在神圣的十字架前起誓,受到过教宗大人的亲手洗礼,我是信仰团的成员,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心中抱有的觉悟,与您一样崇高。”
滚滚热泪,自年轻修士的脸上滑落而下。
他望着安斯艾尔苍老古板的面庞,哭着说道:“我不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是有意怠慢,我派去探查异端行踪的修士,其中有我最好的朋友,最信赖的伙伴,他也有着一颗坚定虔诚的心,他的觉悟丝毫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