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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县城开店那年中秋的前夜,下了一夜小雨,清晨来临前停了。上午九点,我回了趟熊河老家。买了月饼与水果看望年近七旬的父母,娘亲正坐在堂屋打盹,听到脚步声,就叫了我的乳名。并告知我父亲去村子下塆的池塘打草喂鱼了。我为母亲打开了月饼包装盒,递给母亲后,我就去了池塘。
父亲已经把收集好的水浮莲倒进了鱼塘,收折好蛇皮袋放在池塘入口的台阶上,扭头看见了我,用一只手举起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另一只手扶衬在膝盖上了台阶。向回家的路上朝向我走过来。
我等父亲擦肩走过后,转身跟在他身后。父亲头发已花白,坳黑的后颈皱纹透着几丝红润,肩背已稍驼,但走起路来有些慢了。扭头看我的眼神也显得有些发直呆滞,边走边询问我去县城后续的一些情况……
小时候记忆中的父亲整天是那么忙碌,只有吃饭时和睡醒后才能瞅到父亲在身边,有时问及母亲时,就那么一句话:
“你爸干活去了。”
再稍大一点,知道了开春拿锄头锄除麦苗和油菜地里的野草,谷雨时拿竹筐采茶叶、采野菜,清明前芽谷苗,犁、平田,清明后整地种花生、黄豆、绿豆、芝麻等。秧苗满了月后,又开始插秧,接着收割油菜籽,麦子等。这期间父亲摘了又青涩又香淡又甘甜的茶桃,有时还有野李子,野草莓之类的野果,不间断地带回家中,有时放学归家,遇上了吃起来可真香。
夏季父亲开始忙碌着他种的西瓜,暑假期我白天带着看家狗在瓜棚里帮忙守瓜地,偶尔也做做作业,偶尔也爬上地边的茶油树上釆摘爬藤的一串串野葡萄或五味子。晚上父亲替守,蚊子特别多,又缺乏蚊香,不知那时父亲怎么驱蚊的。白天还要卖西瓜,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父亲在那时的夜晚是怎么过的。
开学后不久,就开始收扯花生了,接下来收割稻谷,摘油茶籽,打稻谷,扯收黄豆,收芝麻,接着又整田地、燻粪土,种油菜与麦子。到了星期天与勤工俭学的日子,孩童眷恋的就是地头地边的甜高粱,还有那山上的野果子,“七月阳桃八月炸,九月栗子笑哈哈”。
农闲一点儿要等在十月过后,父亲还帮着乡邻们修筑夯土、砖石结构的青瓦房子。砍家里烧灶做饭柴禾。我们小时侯在帮学校或家里打柴时,由父亲带着,在山上肚子如果饿了,就去寻挖何首乌,在小溪边寻一块沙地,埋上薄薄一层沙子,上面生火烧着,等闻着香了,香喷喷的果子也就熟了,便迫不及待地退了火剥了皮,用树叶或青草包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年前父亲又忙着打茶仔油,互帮乡邻牵年猪,打糍粑,打豆腐,磨豆子,做豆折。等家里搓圆子,支油锅炸油货…… 写春联,贴对联,放鞭炮,过年了!一年又一年,时光荏苒,父母亲忙碌依然……
如今,我已经挑起父亲接力的担子十年,为了孩子读书方便到县城谋生,却没有父亲那种候职守与韧力,随着时代的变迁,打工的日子,还要靠父亲打理家庭的日常琐事,父亲仍是这般任劳任怨,仍是这般的勤勤恳恳。
日子在悄无声息地溜走,父亲又苍老了许多,母亲也是满头银发,作为孩子,此情此景,除了无可奈何的嘘叹,还有太多的亏欠。
几度春秋,几度离别,几度奔波飘零。犹念年少贫苦困,不及父辈伴一程。那年中秋夜,我没有赶回县城的小店。父母亲见我一个人独坐院中,送来了现炒的今年秋收的花生,并送来了一壶保温瓶的开水之后,早已经睡下了。
那年的中秋之夜,满月袭披胧纱时隐时现,庭院里露沉雾绕,桂花郁雅的缕缕浓香飘漾在心头。一杯清茶,一轮明月挂枝梢,伴着呢虫鸣与白露河的潺潺流水声,是嫦娥在奔月?还是吴刚来寻游?不觉想起近年所填写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