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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頁 (1 / 2)

胡斐也不趕盡殺絕,叫道:「我看各位也都是好漢子,何必枉自送了性命?」

田歸農見情勢不對,拔足便逃。眾武士搭起地下的傷斃同伴,大敗而走。眾人直到數年之後,苦苦思索,紛紛議論,仍沒絲毫頭緒,不知胡斐這柄寶刀從何而來。總覺此人行事神出鬼沒,人所難測,「飛狐」這外號便由此而傳開了。

胡斐彈刀清嘯,心中感慨,還刀入鞘,將寶刀放回土坑之中,使它長伴父親於地下,再將程靈素的骨灰罈也輕輕放入土坑,撥土掩好。他取出金創藥為圓性敷上傷口,給她包紮好,說道:「從今以後,你跟著我再也不離開了!」

圓性含淚道:「胡大哥,不成的……我見到你是我命苦,不見你,我仍然命苦……」她跪倒在地,雙手合十,輕念佛偈: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

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念偶時淚如雨下,念畢,悄然上馬,緩步西去。

胡斐牽過駱冰所贈的白馬,快步追將上去,說道:「你騎了這馬去吧。你身上有傷,還是……還是……」圓性搖搖頭,縱馬便行。

胡斐望著她背影,那八句佛偈,在耳際心頭不住盤旋。他身旁那匹白馬望著圓性漸行漸遠,不由得縱聲悲嘶,不明白舊主人為什麼竟不轉過頭來。

胡斐見她背影漸小,即將隱沒,突然之間,耳畔似乎又響起了王鐵匠的情歌:

你不見她面時,天天要十七八遍掛在心!

「袁姑娘,二妹,連同我三個兒,我們又沒做壞事,為什麼都這樣苦惱?難道都是天生命苦嗎?」

回頭望望父親墳上程靈素骨灰的埋葬之處,一陣涼風吹來,吹得墳邊青草盡皆伏倒。再過幾天,這些青草都變黃了,最後也都死了。它們倒可在這裡長伴二妹,我卻不能。二妹今年只十八歲。明年我再來看她,她仍是十八歲,我卻一年年大了、老了,到最後還不是同這些青草一般?『無憂亦無怖』有什麼好?恩愛會也罷,不是恩愛會也罷,總都是『無常難得久』!」

(全書完)

後記

《飛狐外傳》寫於一九六〇、一九六一年間,原在我所創辦的《武俠與歷史》小說雜誌連載,每期刊載八千字。在報上連載的小說,每段約一千字至一千四百字。《飛狐外傳》則是每八千字成一個段落,所以寫作的方式略有不同。我每十天寫一段,一個通宵寫完,一般是半夜十二點鐘開始,到第二天早晨七八點鐘工作結束。一部長篇小說,每八千字成一段落的節奏是絕對不好的。這是我寫作生涯中唯一的一次。這次所作修改,主要是將節奏調整得流暢些,消去其中不必要的段落痕跡。

《飛狐外傳》是《雪山飛狐》的「前傳」,敘述胡斐過去的事跡。然而這是兩部小說,互相有聯繫,卻並不全然的統一。在《飛狐外傳》中,胡斐不止一次和苗人鳳相會,胡斐有過別的意中人。這些情節,沒有在修改《雪山飛狐》時強求協調。

這部小說的文字風格,比較遠離中國舊小說的傳統,現在並沒有改回來,但有兩種情形是改了的:第一,對話中刪除了含有過分現代氣息的字眼和觀念,人物的內心語言也是如此。第二,改寫了太新文藝腔的、類似外國語文法的句子。

《雪山飛狐》的真正主角,其實是胡一刀。胡斐的性格在《雪山飛狐》中十分單薄,到了本書中才漸漸成形。我企圖在本書中寫一個急人之難、行俠仗義的俠士。武俠小說中真正寫俠士的其實並不很多,大多數主角的所作所為,主要是武而不是俠。

孟子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武俠人物對富貴貧賤並不放在心上,更加不屈於威武,這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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