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問道:「薛師妹,小鐵中了什麼毒?」那女子冷笑一聲,並不回答。那大漢道:「大師哥,到這地步,也不用假惺惺了。小弟恭賀你種成了七心海棠……」那書生大聲道:「誰種成了七心海棠?難道小鐵中的是七心海棠之毒?我沒有啊,我沒有啊!」他說這幾句話時神情惶急,語音也已發顫。
兩夫婦對望了一眼,那女子道:「好,慕容師兄,廢話少說。你約我們到這裡來相會,有什麼吩咐?」那書生搔頭道:「我沒約啊,是你們把我搬到這裡來,怎麼反說是我相約?」說到這裡,又氣又愧,突然飛起一腿,將竹籮踢出了六七丈。
那女子冷冷地道:「難道這封信也不是你寫的?師兄的字跡,我生平瞧得也不算少了。」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箋,左手一揚,紙箋便向那書生飛了過去。那書生伸手欲接,突然縮手,跟著揮掌拍出,掌風將那紙笑在空中一擋,左手中指輕彈,發出一枚暗器。這暗器是一枚長約三寸的透骨釘,射向紙箋,啪的一聲,將紙箋釘在樹上。
胡斐暗自心驚:「跟這些人打交道,對方說一句話,噴一口氣,都要提防他下毒。這書生不敢用手去接紙箋,自是怕箋上有毒了。」只見駝背女子提高燈籠,火光照耀紙箋,白紙上兩行大字,胡斐雖在遠處,也看得清楚,見紙上寫著道:姜薛兩位:三更後請赴黑虎林,有事相商,知名不具。
那兩行字筆致枯瘦,卻頗挺拔,字如其人,和那書生的身形隱隱然有相類之處。
那書生「咦」的一聲,似乎甚是詫異。
那大漢問道:「大師哥,有什麼不對了?」那書生冷冷地道:「這信不是我寫的。」此言一出,夫婦兩人對望了一眼。那駝背女子冷笑一聲,顯是不信他的說話。那書生道:「信上的筆跡,倒真和我的書法甚是相像,這可奇了。」他伸左手摸了摸頦下鬍鬚,勃然怒道:「你們把我裝在竹籮之中,抬到這裡,到底幹什麼來啦?」那女子道:「小鐵中了七心海棠之毒,你到底給治呢,還是不給治?」那書生道:「你拿得穩麼?當真是七心……七心海棠麼?」說到「七心海棠」四字時聲音微顫,語音中流露了強烈的恐懼之意。
胡斐聽到這裡,心中漸漸明白,定是另有一個高手從中撥弄,以致這三人說來說去,言語總是不能接榫。那麼這高手是誰呢?
他不自禁地轉頭向身旁程靈素望了一眼,但見她一雙朗若明星的大眼在暗影下炯炯發光。難道這個面黃肌瘦的小姑娘竟有這般能耐?這可太也令人難以相信!
他正自凝思,猛聽得一聲大喝,聲音嗚嗚,極是怪異,忙回過頭來,只見那書生和那對夫婦已欺近在一起,各自蹲著身子,雙手向前平推,六攀相接,口中齊聲「嗚嗚」而呼。書生喝聲峻厲,大漢喝聲粗猛,那駝背女子的喝聲卻高而尖銳。三人的喝聲都是一般漫長,連續不斷。突然之間,喝聲齊止,那書生縱身後躍,寒光閃動,發出一枚透骨釘,將燈籠打滅,跟著那大漢大叫一聲:「啊喲!」顯是中了書生的暗算,身上受傷。
這時弦月已經落山,林中更無光亮,只覺四下里處處都是危機,胡斐順手拉著程靈素的手向後一扯,自己擋在她身前。這一擋他未經思索,只覺兇險迫近,非盡力保護這弱女子不可,至於憑他之力是否保護得了,卻決未想到。
那大漢叫了這一下之後,立即寂然無聲,樹林中雖共有五人,竟沒半點聲息。
胡斐又聽到了草間的蟲聲,聽到遠處貓頭鷹的咕咕而鳴。忽然之間,一隻軟軟的小手伸了過來,握住了他粗大的手掌。胡斐身子一顫,隨即知道這是程靈素的手,只覺柔嫩纖細,倒像十三四歲女童的手掌一般。
在一片寂靜之中,眼前忽地升起兩股裊裊的煙霧,一白一灰,兩股煙像兩條活蛇一般,自兩旁向中央游去,互相撞擊。同時嗤嗤嗤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