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雲身上的創傷全然痊癒了,斷腿也已接上,行走如常,奔跑跳躍,一無阻滯,有時想起這斷腿是血刀老祖給接續的,心下不禁黯然。
馬肉吃完了,今後的糧食可是個大難題。最後那幾天,狄雲已盡口!能的吃得極少極少,只是吃這麼一小片,但他所省下來的,都給花鐵干老實不客氣地吃到了肚裡。水笙心道:「一位成名的大俠,到了危難關頭,還不如血刀門的一個小惡僧!」
這晚三更時分,水笙在睡夢中忽給一陣爭吵之聲驚醒,只聽得狄雲大聲喝道:「水大俠的身體,你不能動!」花鐵乾冷冷地道:「再過幾天,活人也吃!我先吃死人,是讓你多活幾天!」狄雲道:「咱們寧可吃樹皮草根,決不能吃人!」花鐵干喝道:「滾開!囉唆些什麼?惹惱了我,立刻斃了你。」
水笙忙從洞中衝出去,見狄雲和花鐵干站在她父親墳旁。水笙大叫:「別碰我爹爹!」飛奔過去,只見堆在父親屍身上的白雪已給撥開,花鐵干左手抓著水岱屍身胸口。狄雲喝道:「快放下!」水笙急道:「你……你……」
突見寒光一閃,花鐵乾衣袖中翻出一枝鋼槍,斜身挺槍,疾向狄雲胸口刺去。這一槍去得極快,狄雲內功雖已大進,兵刃拳腳功夫卻只平平,仍不過是以前戚長發所教的那一些鄉下把式,給花鐵幹這個大行家突施暗算,如何對付得了?一怔之際,槍尖已刺到他胸口。水笙大聲驚呼,不知如何是好。
花鐵干滿擬這一槍從前胸直通後背,刺他個透明窟窿,哪知槍尖碰到他胸口,竟受阻礙,刺不進去。但鋼槍刺力甚強,狄雲給這一槍推後,一跤坐倒,左手翻起,猛往槍桿上擊去。喀的一聲,花鐵干虎口震裂,短槍脫手,直飛上天。這一掌余勢不衰,直震得花鐵干一個筋斗,仰跌了出去。短槍落入了深谷積雪之中,不知所終。
花鐵千大驚,心道:「小和尚武功如此神奇,直不在老和尚之下!」向後幾個翻滾,躍起身來,遠遠逃開。
花鐵千卻不知這一槍雖因烏蠶衣之阻,沒刺迸狄雲身子,但力道奇大,已戳得他閉住呼吸,透不過氣來,暈倒在地。若不是他神照功已然練成,這一槍便要了他性命。花鐵干何等武功,較之當。荊州城中周圻劍刺,雖同是刺在烏蠶衣上,勁力的強弱卻相去何止倍蓰。
皓月當空,兩頭兀鷹見到雪地中的狄雲,在空中不住來回盤旋。
水笙見狄雲倒地不起,似已給花鐵干刺死,心下一喜:「小惡僧終於死了,從此便不怕有人來侵犯我。」但隨即又想:「花鐵干想吃我爹爹遺體,小惡僧全力阻止,以致被殺。小惡僧多半不懷好意,想騙得我……騙得我……哼,我才不上他當呢。可是他死了之後,花鐵幹這惡人再來犯我爹爹遺體,那便如何是好?甚至,還會來侵犯我……不,他是我伯伯,總不會……這麼下流罷……這人無恥得很,什麼事都做得出。唉……最好小惡僧還是別死……」
她手握血刀,慢慢走到狄雲身旁,見他僵臥雪地之中,臉上肌肉微微扭曲,顯然未死。水笙心中一喜,彎腰俯身,伸手到他鼻孔下去探他鼻息,突覺兩股熾熱的暖氣直噴到她手指上。水笙一驚,急忙縮手,她本想狄雲就算未死,也必呼吸微弱,哪知呼出來的氣息竟如此熾熱。她自不知這時狄雲內力已甚深厚,知覺雖失,氣息仍壯,只是他上乘內功練成未久,雄健有餘,沉穩不足,還未達到融和自然的境界。
水笙心想:「小惡僧暈了過去,待會醒轉,見我站在他身旁,那可不妥。」一回頭,只見花鐵干便站在不遠之處,凝目注視著他二人。
花鐵千一槍刺不死狄雲,又為他反掌擊倒,驚懼異常,但隨即見他倒地不起,自是急欲知他死活,過了片刻,見他始終不動、便一步一步地走將過去。這時他右臂兀自隱隱酸麻,只待狄雲躍起,立時轉身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