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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三生(2)
衔在嘴里的应该是吕仕民的狗妈妈的奶头,周围挤成一团的,是他的狗兄弟狗姐妹。也就是说,六十二岁那年,吕仕民,一个退职的小官,在一个冬日的清晨猝死在家中,转世托生,变成了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崽子,赤身裸体,生着四只细细的爪子,一颗难看的细长的大脑袋,浑身是难看的粉红色皱纹,趴在一个陌生的狗窝里。
从人转世成为一条狗,中间肯定有一个过程,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长。所以,吕仕民一直无法推算清楚,自己变成母狗到底是在哪一年。
“如果从我死的时候计算,到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吕仕民对朋友们说,“一百多年的时间,人世间没有太大的变化,变化的只有我对人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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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狗之后的某一天,吕仕民突然被一只大手拎起来。那只大手带着一股烟油子的臭味,很有劲,伸过来抓紧吕仕民脖子后面的皮。
当时吕仕民长得已经够大,能自己跑到狗食盆里去抢食吃了,生气或者害怕的时候也会“汪汪”地叫上几声,声音稚嫩可笑,听着让人羞臊,吕仕民不爱听,轻易不肯叫出来。
现在,抓住他脖子的大手弄得他很疼,他想叫几声,可脸上的皮全部被那只大手揪向脑后,紧绷绷的,根本张不开嘴。又一只带臭味的大手过来掰开他的两条后腿,掀起他的尾巴。
“不用看了,是只母的。”旁边有人说。
那只大手就松开他的皮,把他掖进怀里去了。从此吕仕民有了一个新的主人,有了一个新家,是乡下的一户殷实人家。
在新主人家里吕仕民长得很快,渐渐地,他活动的范围从狗食盆子周围向四下里延伸,院子——胡同——大街——原野。
在一只狗的视线中,周围的世界都是全新的,熟悉的人世那么近,又那么遥远,一切都让吕仕民悲哀。
许多事,想忘都忘不了。那一天,吕仕民走在街上,太阳毒辣辣地照着,天热得要死,只有街边的一棵柳树下面有大片的荫凉,可是那里已经坐满了老头。
吕仕民垂头慢慢走过去,小心靠近树荫的边沿,悄悄趴下。这里确实凉快一些,日头晒不着,还微微地有一点儿风,最重要的是,能听人闲聊。吕仕民老老实实趴在那里,伸长了舌头。身边的每一个老头,只要看他一眼,他马上就向那人轻轻摇晃尾巴,为的是不让他们讨厌,把他赶走。
坐在那里的一个半瞎老头伸手来摸吕仕民,吕仕民知道那老头可不是个好玩意儿,在别人面前受气,却总爱对着猪狗鸡猫们使坏;于是吕仕民赶快爬起来,夹紧尾巴远远离开他,躲到一边去。
但是另一个黑脸的老头马上冲着他大喊:“吃屎的狗东西,一身的虱子臭虫,滚开!快滚!别到我这儿来!”一边骂着,一边拿手里的烟袋杆来抽吕仕民。
吕仕民心中老大的不情愿,可再趴下去就要挨打。他只好夹着尾巴离开那一片树荫,走向街边的房檐下。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因为街边的房檐下面只有窄窄的一溜荫凉,根本挡不住日头。
吕仕民走过去,他是一条狗,可以顺着屋墙趴下,前爪向前伸,后爪向后伸,把身子拉长,正好放在那一溜荫凉里。就像所有的狗在这种天气里都会做的一样,他趴在那里,张大了嘴,眯起眼睛,让粉红色的舌头长长地耷拉下来。
只是在这里听不到别人说话。刚才,树荫下面的黑脸老头骂吕仕民是“吃屎的东西”,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