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下来。
只是在这里听不到别人说话。刚才,树荫下面的黑脸老头骂吕仕民是“吃屎的东西”,骂他满身的虱子臭虫,黑脸老头是在放屁。
不错,吕仕民确实喜欢闻大粪的气味,可也只是闻一闻罢了,从来都不吃。曾经为人,使他知道屎是污秽之物。说起来,那些大粪一滩滩在那儿摆着,没有谁来争抢,如果喜欢吃,可以独自静静地享受,挺好的。
但吕仕民管得住自己的嘴,顶多是走过去闻一闻,小心把鼻头贴近了,细细地闻。他也喜欢闻自己的粪便,每次便过之后,总要把鼻头凑近了仔细闻一闻,自己的屎带着自己的味道,热乎乎的,还能闻出来先前曾经吃过些什么;如果肚子吃坏了,也能闻出来,因为那种屎不臭,带着一股酸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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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三生(3)
吕仕民记得,为人做官的时候,县里有一个老中医就爱用人屎入药。可是刚才那个肮脏的黑脸老头子竟然骂他“吃屎的东西”!
“混帐东西!自己的腚还不知道擦没擦干净呢,骂我!?虱子臭虫谁的身上没有几个?就他那副样子,如果我是一个人,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吕仕民趴在墙边,这样想。
两个男孩子从太阳地里走过来,到他的身边蹲下来,把他们吃剩的一块饭团送到他的嘴边。饭的香气里夹杂着孩子的口水和别的什么气味。吕仕民伸出鼻子,过去认真闻了闻,肚子里还不饿,可他还是把饭团叼住,放回两爪之间,一根尾巴轻轻摇了摇,拍打起一阵白色的尘土。
两个男孩子蹲在热辣辣的日头下,摸他的耳朵,用手指梳拢他的毛,嘴里嘟嘟囔囔。他们那么无聊,又那么专注。
说起来,那一天是吕仕民做狗以后最悲伤的一天。他第一次伤心地感到他是一条狗——趴在人边,靠近他们,可自己却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趴的地方可以躺下一个孩子,可以坐下两个孩子,如果他真是一个坐在荫凉里的孩子,这两个男孩根本不会理他,更不会让出他们的饭团,可他毕竟是一个人了。
喜欢了就哄哄你,给你吃的,讨厌了就骂就打。一条狗在人的面前,不都是这样吗?
后来,吕仕民躺着把那个饭团吃了,身子完全舒展开,让两个男孩摸他的肚皮,挠他的下巴,真舒服。他就甩动着粗尾巴,一下一下拍打地面,朝他们献媚,享受着做一条狗应该有的一份乐趣。
3
“我算得上是一条聪明的狗,轻易不做错事,所以主人对我挺好,不打不骂。可他不知道,这样对我更是一种折磨。”吕仕民对朋友们说,“他对我越好,我就越失望,因为我一直希望他快一点把我杀了,让我重来一回,转世为人。”
有一阵子吕仕民特别贪吃,要自己身上的肉多一些,再多一些。每一次走过主人面前,他都过去嗅一嗅主人的脚,用头使劲去蹭主人的腿;他还会故意抖一抖屁股,显出两条后腿根上隆起的大块的肌肉,如果主人低头,就能看见他宽肥的脊背和肉乎乎的脖子。
吕仕民知道,到了冬天,这里的人喜欢在下雪之后吃狗肉,说是大补。母狗的肉好象差了一点儿,但附近没有哪一条狗长得比他更肥,如果想吃狗肉,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应该是吕仕民。
吕仕民开始清点自己做狗的生涯,准备离开了。结果却还是失望。有一天,主人躺在床上,一只手耸拉下来,摸一摸吕仕民的头,慢吞吞地说:“嘴馋的母狗,瞧瞧你吃成了什么样子!太胖了,胖得太蠢啦!像你这样,哪条公狗能看上你?愿意操你?”
主人说错了。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条公狗,只有母狗才知道;公狗们喜欢不喜欢吕仕民,只有吕仕民自己知道。
走在街巷里,走在麦田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