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除了浮尘泥土与腐叶的味道之外——还有别的什么。
——淡淡的,流散的,似近忽远的腥味。
东方不败脚步不缓。
数月山居,或者已让他惯于平淡安宁,却不曾损消过他游刃于刀山剑林间的敏锐。
——是血。
不是牲畜,亦非山中走兽。
——乃是人血的味道。
他不会错认,六识更胜于他的乔清易自然也不会错认。
山林道上,肃杀气挟裹着愈强愈烈的血气,呼啸着从两人之间穿过,渐渐地诡异起来。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乔清易的双耳,已能听见厚底的武靴踩在枯叶上发出的细微之声——与沉重踉跄的蹬地声不同,枯叶碎裂的短促声音,在寂寥的山间,显得既薄且脆。
只听脚步与枯叶的声音便能辨别,来者是个身材壮实魁伟的男子。
山风又吹过一阵。
东方不败不用内力也能听到那人粗重的喘息——听声音,确乎是个老者。
——是他?
乔清易眉头一皱,加紧了步伐——却是迎着那脚步声去了!
东方不败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然而,等看到那来人沾了鲜血的熟悉面容,他却不由怔然。
“童大哥?”
“东、东方兄弟!”童百熊捂着伤口,如释重负地大叫一声,坐倒在地。
乔清易神色莫名地盯着童百熊,冷嗤道,“童百熊,多年不见,你倒是华发徒添、狼狈不减。”
童百熊一愣,迟疑道,“东方兄弟,他、他是乔易?!”
东方不败颔首,疑惑地看了看他手臂和腿脚上的伤口,“童大哥,你怎会来此?是谁伤的你?”
那童百熊看了看漠然站在一旁,事不关己似的乔清易,看到他们两人怀中手中各自抱着提着的家居年货,不由苦笑。他对东方不败道,“东方兄弟,亲眼看到你们,我才相信杨莲亭所言非虚——”
突听到“杨莲亭”三字,东方不败立时眉梢上挑,眼底冷光中浮现出一抹异色。
而乔清易,则在童百熊看不到的角度,噙起一抹了然而莫测的浅笑,食中二指轻轻一并,在空中夹住阵风旋起的一片杨树叶子——指掌之中,既薄且脆的微响悄然而生,那片早该腐烂于土的枯叶,瞬间化为尘埃……
“东方兄弟,我问你,当年——当年,任教主可真是因为身患不治重症,才将教务交到你手上的么?”
童百熊捂着伤口,急切而不安地说道。
“童大哥这是在质问我?”东方不败摇了摇头,坦然地负手立于风中,“童大哥既然有此一问,想必心中已有答案。怎么,任我行这么快就逃出水牢,回到黑木崖了么?”
童百熊愣愣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惊讶于东方不败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东方不败摇头道:“没想到,他竟不顾你对神教劳苦功高,加害于你。童大哥,是我连累你了。”
童百熊一怔,断没料到东方不败只关心他而对任我行毫不在意,仿佛完全不将神教和教主之位放在心上,“……不错!任我行的确是回到了黑木崖!但你可知道,派人对我下毒手的,不是任我行,而是你宠信的杨莲亭那个小人!”
“杨莲亭!”东方不败心中一震,目中寒芒凝了起来。
童百熊点头,语带激愤地补充道,“东方兄弟,你信错人了!那姓杨的真是个狗东西!任教主刚一上山,他就率着那一帮只会逢迎拍马的狗腿跪出去也罢了!可是,任教主诽谤你篡夺教主之位,那杨莲亭竟也跟着附和!他还——他还告诉任教主说,你离开黑木崖、隐居在此,不是放下了权势,而是为了借他的手清洗神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