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悲伤。
陈召的嗓子都哭嘶哑了,才从地上爬起来,坐在门槛上,摸着小黄的头,喃喃地说,你到底回来了,你到底回来了。小黄伸出舌头,舔陈召的衣服,然后又舔陈召的掌心。陈召任随它舔,长久以来的孤独,在他心里慢慢融化。
可是,孤独的坚冰还没化尽,他就被另一种情绪控制了……
陈召没管放在竹林那边的锄头,带着小黄走过杂草丛生的潮湿的院坝,下几步凌乱的石梯,穿十余根田埂,去了桤木树下的堰塘边。那场罕见的干旱,使桤木树都已经枯死了(桤木树枯死以前,堰塘就已经干透,那些在淤泥之中生活若干年的螺蛳和蚌壳,都被人抓出来吃掉了;为把它们抢到手,村里人发生了械斗,差一点就弄出人命),树木枯死不能复生,水却可以散而复聚,现在,塘里满满当当的,上面漂浮着深绿色的水草。陈召对小黄说,下去,好好洗一洗。小黄没下过水,显得有些畏惧,陈召一脚将它踢下去了。小黄在水里挣扎着,爪子刨动几下之后,它发现没有什么可怕的,漫过它的这些柔软的物质,竟然能够将它浮起来。只是有些冷。它飞奔下山的时候,被灌木枝戳伤了肚皮,被水一泡有些疼。但这都无关紧要,它快快乐乐地分开水草,在塘里游了两圈。
陈召向它招了招手。
现在,小黄已经心甘情愿地皈依了它的神,它应该忠实地按照神的指令行事,于是它迅速朝陈召的方向游来。快靠岸的时候,陈召抓住它的一条腿,用手在它身上清洗。主人的指甲很深,抓得它隐隐作痛,但同时又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洗了好一阵,陈召放下它的腿,叫一声:上来!小黄爬上岸,打了几个喷嚏,然后身子一摆,淡绿色的水珠便四处飞扬。
陈召看着它摆水的动作,暗自想,娘的,做什么事都跟它妈不差分毫!
太阳过来了,天空蓝得让人有流泪的冲动。蓝天是美丽的,可奇怪的是,它呈现出的是那种很悲惨的美丽。陈召领着湿漉漉的小黄往回走。没走几步,碰上几个来堰塘里洗衣服的村里人,他们见陈召领着一条狗,问他什么时候买来这么大一条狗?你把这条狗买来,是不是准备结婆娘的?陈召说这不是买的,这是我家跑了的小黄,它在外面流浪了几个月,又回来了。村里人都不相信,村里人说,它妈被狼咬死的时候,它满月没有?就算它命大活出来了,又怎么会知道回家的路呢?陈召得意洋洋的,他说你们看看它的耳朵吧。村里人听说过小黄的左耳是天生残缺的,一看,果然如此,无不惊诧。陈召又给他们讲小黄回家时的一举一动,把几个村里人听得惊嘴咋舌。
狗理解了它的神,它的神却不理解狗,对人而言,老黄在一个阴霾四起的夜晚跑回来跟狼搏斗,保护它老主人的尸体,就已经不可思议了,而今,离家时没满月或者刚刚满月的狗竟然在数月之后独自找了回来,更属天方夜谭……
回去之后,陈召才开始做早饭。他的早饭是南瓜汤。端碗之前,陈召先给小黄添了一大瓢,放在伙房里的土灶旁边。老黄先前用过的石狗槽,父亲被狼吃掉之后,陈召就把它愤怒地砸碎了,现在给小黄盛食的,是一个粪瓢。
小黄走到瓢边,一股腾腾的热气直冲肺腑。但它却无法下口。它不是嫌粪瓢里的臭味,也不是怕烫,而是它从没吃过这样的食物。半年的野外生活,使它习惯了生吃,而且,除了偶尔咬咬草叶,基本上都是吃肉。
陈召已吃下两大碗,小黄还在那里徘徊。
陈召放下碗,走过来,蹲下身,拍着小黄的头说,吃吧伙计,好好地吃一顿饱饭。陈召的声音哽咽了。
小黄望着主人,它看到主人流下了泪水。
小黄感动得也要流泪了。它对一切已经看得很明白,这个家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