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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3 / 4)

不能过片,我还一个劲儿地在同一张底片上按快门,直到那张底片慢慢完全曝光,冲洗出来其实一片漆黑,看起来一无所有。我知道后来拍的照片,它们不能被冲洗成照片,却被冲洗成了我脑中的记忆。在很多年之后,我惊讶地发现,我居然对当时拍的每一张照片奇迹般地记忆清晰。我记得我拍过一只逃窜的壁虎,地板上被踩扁的拧巴口香糖,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老师挠屁股的背影,还有很多很多,在按下快门的那些瞬间,我都全部记得。

我还没有想到,当年跟我一样周日到同一个琴行学乐器的班长,后来真的学有所成。她在一个琴行当钢琴老师,还整天感叹:“我真想去幼儿园当音乐老师,真的,我特别想。”我让余虹跟着她学弹钢琴,她才上了一节课,就忍不住在我面前双手合十,对余虹赞不绝口:“一点都不像你,她太有弹钢琴的天赋了!”

“拜托,我小时候也被小提琴老师说过有天赋啊。”

“你那是小提琴天赋,跟钢琴的天赋不一样。”

“……”

虽然我一点也不相信乐器老师所谓的“天赋论”,他们认为任何有天赋的人都该被雕琢成适合那个乐器的姿态,但我一直觉得,余虹与钢琴之间,确实有那么一些微妙的东西,就像我跟相机之间,那么独特,又不可言喻。

迷津(9)

我总是会提前一点去等余虹下课,然后接她回家。在外面等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在等家长来接回家的小女孩。她就像当年的我一样,等到一起下课的孩子都被接走,等到另一批孩子来上课,都还待在这里。我坐下的时候,她正一个人下着飞行棋,棋盘上只有红色的棋子,她滚一次骰子,然后按着点数走棋,也并非像我们下飞行棋那样,会直接目测步数,拾起棋子一下子就放在合适的目的地。她是一步一步,用棋子踏在每一格上数着格子往前走,不管是只有一步,还是六步。她一个人下棋,所以一局过去得特别快,我看她在最后入库的时候,就剩最后那么一颗棋子,她还按着骰子的点数走,点数太大,她的棋子走到了终点又倒回来,等待下一轮的点数,即使它只是让她来来回回多跑几趟。这个女孩,让我想起我爸,他曾经也是如此遵照自己既定的逻辑,现在想想,也许也不过是为了排遣生活的空虚罢了。

在这个小女孩下完一局之后,我起身正想凑过去跟她一起玩一局,谁知道她把棋子一颗一颗地收回去,把棋盘折好塞回盒子里。我有点失望,以为她要走了或者去玩别的,没想到她在把盒子盖好之后居然又重新打开,轻轻地默念了一句什么“下一局要开始喽”,然后把折好的棋盘重新展开铺平,把棋子又一颗一颗地放在上面。我在猜,她这次会用什么颜色的棋子,刚刚她用了红色,这次应该换成绿色?或者黄色?反正女孩一般不会选蓝色。结果她翻出的四颗棋子,全都是跟刚刚一模一样的红色。

她又重新,像刚才那样,一个人,下了一模一样的一局棋。

虽然可能对她而言,这并不能算是一模一样的一局,因为骰子的点数不一样,每一个棋子的速度也会不一样,最后入库的先后次序不一样,有很多的不一样。但是在我眼里,她就是重复着以同样的方式,填充她漫长的孤独。这一幕让我很动容,真的,我就像突然之间看到了当年的我自己,在别人眼里重复着按下快门的动作,尽管每一个瞬间都看到了不同的人和物,但我仍然仅仅是以一种恒定不变的姿态,面对我的孤独,而这种姿态,在孤独面前可以刀枪不入。

我们总是会在人生的某些特定的瞬间,感叹世界上竟然有与我们如此相似的人存在。对我而言,他们就是同样对一无所知的杨络生,同样不谙世事的堂表姐妹,同样对孤独如此明了的小女孩。这个安宁的时代恰恰就造就了这样一群相似的人,无论我们多么争先恐后地对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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