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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包袱仿佛很重,比我從前舉不起的檀木弓還要重。

我與宋清平一直沉默著走到九原,他不會催我走,我也不會主動開口說我要走,於是我們兩個就在九原山下相對著站了有一會兒。

最後還是我跨上馬:「走罷,先去看看九原那棵桃花樹開了沒有再走。」

宋清平也騎上馬,於是我們兩個又沉默著向前走去。

我沒想到這棵病歪歪的老樹開起花來還挺好看的,我從來都很不記得什麼詩句,只覺得緋色的雲霞撲了滿眼。

說好的看了桃花樹就走,但是我還是沒好意思開口說要走。

我從前跟宋清平道別,都是明日就能再見到的道別,這次的道別,大約明年都不一定能見到,所以我不敢說。

我又找藉口說:「昨晚上沒睡好,我在樹下睡一覺再走。」

「好。」

宋清平把馬拴好,走到樹下時,我正枕著雙手,假裝自己已經睡著了,桃花落在鼻尖我也不敢伸手去弄。宋清平大概覺得這樣好看,也沒幫我拿開。

章老太醫給我開過藥後我一直都睡得很好。三月春暖,我的一點小心思,隨我要走的這件事兒,卻是漸漸的就淡下去了。

說昨晚上沒睡好是真的,昨天晚上我拉著宋清平說了一晚的話,至於說了什麼我自己也已經記不清了,左不過是一些無聊的話。

我一直絮絮叨叨的,仿佛出遠門的不是我自己,反倒是宋清平。

那時候宋清平大抵是有些煩了,也許是有些困了,說不定也是一不小心就說了真心話,他說:「那殿下便早些回來。」

他是很不願意說這樣的話的,他大概覺得說這樣的話很不好,做出很捨不得的模樣,顯得矯情,對我來說又很添累贅。

也不知道他在心裡默默說過了多少遍,才把這句話隨口就說了出來。

所以他一反應過來,很快就改口說:「殿下不用掛念燕都。」

「那到時候我給你寫信。」

我也只有這一句話能翻來覆去的講,我怕我一說捨不得走,我就走不了了。什麼事情一說出來就成了真了。

在花樹下我做了一個夢,什麼夢對我來說都已經是很熟悉的了,我有時候還常常將夢境與現實攪混,因此每次做夢我醒來時都要盯著宋清平看一會兒。

這次我看他的時候,他也閉著眼睡著了,若他還醒著,我是絕對不敢這樣明目張胆的盯著他看這麼久的。

我醒來時是下午,一直到日落,宋清平都合著眸。

從前的夢裡,在燕都,在九原,這回的夢在花樹下,大約是襟上的落花帶我入了夢境。

這回夢裡的宋清平倒是沒喊我殿下了,也沒動手解我衣衫。

從來孟浪起來、耍無賴鬧他的人一直都是我,我在先前的夢裡不自在,約莫也是因為這個。先前的夢裡我對宋清平根本沒有招架之力,所以我覺得怕他,是覺著他太不像自己認識的那個宋清平。當然我也怕他生氣。

但是這回不一樣,這回又換回來了。那個按著宋清平的兩隻手,把他壓在樹上親的人是我,那個毫無招架之力的人是宋清平。

我銜了他發上的一朵落花,唇貼唇的親他。

後來落花掉了,宋清平不自覺低頭去看,我就生氣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容易生氣,大概是覺得他平日裡像個忠臣一樣專心得很,這會子倒是分心了。於是我又親他,咬了一口留下一個很淺的印子。

其實我哪裡捨得?

額頭磕著額頭,我想一直望進他的眼裡,最後看見他眼裡的自己。

宋清平像平常一樣喊我殿下,眉眼帶笑。

別的再沒有什麼,卻比我從前做的夢都要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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