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五十二年前就刊过了,怎么会不抓住这个大好机会再刊一次。”
“听不懂。”
“我已经死了。他们不刊活人讣闻的,对吧?我已经死了,或至少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
“那你什么都没说吗?”
“我不想。我想被当成死人,等到白纸黑字写出来,我才能够一直被当成死人。”
“你一定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啰。”
“我是很重要。”
“那我怎么都没听过你?”
“我都用另外一个名字。死了以后就不用了。”
“什么名字?”
“很娘娘腔的名字。朱利安·鲍勃。我一直都很讨厌它。”
“我也没听过朱利安·鲍勃。”
“那么久以前的事谁会记得。我说得可是五十年前哪,佛格。一九一六、一九一七吧。我遁入黑暗中,然后就像他们说的,一去不回。”
“那你是朱利安·鲍勃的时候是做什么的?”
“我是个画家。伟大的美国画家。要是坚持下去的话,我一定会被认为当时最重要的画家。”
“我相信这是你谦虚的评价。”
“我只是把事实提供给你而已。我的画家生涯太短暂了,作品还不够多。”
“那你的画现在都到哪去了?”
“不知道。全不见了,我想全都消失了。现在跟我也没关系了。”
“那你为什么还想写讣闻?”
“因为我快死啦,保不保密已经不重要了吧。第一次被他们搞砸了。也许这次来真的话,他们就会搞对啦。”
“我懂了。”我说,其实完全不懂。
“当然啦,我两条腿在这事里头可出风头了。”他继续说道:“你一定也很好奇吧。大家都一样,这是很自然的事。我的腿,我这双萎缩没用的腿。我可不是生来就跛脚的,你要知道,一开始我们得先澄清这点。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精力充沛的小伙子,活泼好动、调皮捣蛋,整天跟同伴们泡在一起到处晃。那是在长岛上,在我们避暑的大宅子里。现在那里全是住宅开发区跟停车场了,不过当时可是个乐园哪,除了草地跟海岸外其他什么都没有,那是地球上的一个小天堂。一九二○年搬到巴黎的时候,也不需要跟谁说实情。反正他们要怎么想都无所谓。只要我能让别人相信,谁又会管真的发生什么事了?我编了好几个故事,每一个都是前几个的改良版。随场合跟心情运用啦,边说边做点小小地更动,这里补个插曲润饰润饰,那里改个细节让故事更完美,花了好几年才把他们搞定。最棒的部分大概是战争那一段,这我可是满在行的。我说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是粉碎一切事物核心的那个,那个终结全部战争的战争。你该听听我是怎么讲那些战壕跟泥浆的。我说得活灵活现极了。我描述恐惧的功力可是没人比得上,深夜里轰隆作响的枪炮,一脸木然的步兵把大便拉在绑腿里头。霰弹,我是这么说的,有六百多个碎片嵌进我两条腿里──就是这个缘故。法国人照单全收还嫌意犹未尽。还有拉法叶舰的故事哩。我被德国佬射下来的过程生动又逼真,让大家听了脊椎骨都发凉。那个可精彩了,相信我,他们全都会求我再说下去。重点是要记得在哪个时候说了哪个故事。几年来我都记在自个儿的脑袋里,等又遇上他们的时候,得再确定自己给的是同一个版本。这增加了一点刺激性,我知道我随时会被抓包,会有人出乎意外之外地跳出来说我是骗子。如果你要撒谎,就会替自个儿制造危险。”
月宫 4(12)
“那你这么多年来都没跟任何人说过实话?”
“鬼都没有。”
“连帕渥·夏恩也没有?”
“最不可能跟帕渥·夏恩讲。那个人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