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老鲁被七手八脚地架到老虎凳前,强按着头颈抬上横凳,转眼间双臂和上身已被绑到垂直的背柱上,大腿和膝盖部分也被皮带牢牢地固定起来。老鲁明白了,那是因为行刑的家伙偷懒,若是鞭打的话往往自己累个半死,效果却丝毫没有;动用烙铁的话,一是升火麻烦,二是皮肉的焦糊味不大好闻,自己也会觉得恶心;只有老虎凳,使用起来方便省力,轻巧干净,而造成的痛楚却无与伦比……刚想到这里,小腿下面已经垫上了两块红砖。
钻心的疼痛袭来,老鲁猛地憋住呼吸,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两名打手自顾自走开了,点上烟继续闲聊。老鲁明白,膝关节在人体四肢的各大关节中,活动范围最小,而老虎凳的作用在于撕拉韧带,像现在这样垫砖以后暂停一会,目的是令受难者持续痛楚,因为痛苦时间短,比如受刑者脱臼后昏厥,就达不到既折磨人又省力的要求了。
“说不说?不说加砖啦!”十来分钟后,红鼻子大汉走回来看看老鲁的脸色。
老鲁一声不吭,心里倒是希望狗日的干脆再加两块上来——以前曾经听人说过,在老虎凳上,男人最多能受四块砖,年轻女人则能受五块,但很容易因脱臼而昏厥——现在干脆昏死过去,倒也是一件好事。
“都说光棍不吃眼前亏,可这小子就是不转弯,”龅牙在一旁不耐烦地说,“别费事了,上辣椒水吧。”
“光棍吃肉毛朝里,”老鲁艰难地哼哼道,“是相不开口,神仙难下手。”
这两句话都是帮会内惯用的箴言、戒句,内行人一听便知,说这话的肯定是“有门槛”的“光棍”。龅牙以前在常熟老家“上过香”、“放过布”,一听这话马上来了兴致。
“光棍进门看脸,出门看天;识相不识相,全在招子亮。看老兄也是门槛中人,山不转水转,能照应的我一定照应。”龅牙走近来又把老鲁一番打量,嘴里随口应道:“这样吧,我暂且相信你是受人利用,只要你说出那人是谁、在什么地方,我马上放你走。”
“光棍受敬不受压,光棍劈竹须爱笋,”老鲁微微睁开眼皮,吃力地说道,“吃一根鱼翅,拖三年航船,我既然收了别人的钱,就得把事情办到。人是在无锡乡下的茶馆里认识的,我也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更不晓得是什么脚色。”
“光棍点到便知,倥子捧打不退,”龅牙口气缓和了一些,“光棍头上有风车,只有千里交情,没有千里威风。老大,我可是为你好,看在大家烧的是同一炉香的份上,能帮你开脱一定帮你开脱。”
“多谢老大好意,光棍许愿须还愿,一人做事一人当,”老鲁重新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啰嗦,“光棍三怕三不怕,自己挖坑自己跳。”
龅牙倒有点吃不透了,看这家伙木头木脑,不知进退,确实有点像乡下软硬不吃的“码头哥弟”。宪兵队抓到的新四军和共产党、抗日分子并不算少,哪见过这种作派的“同志”,难道是共产党为火力侦察而故意放出的稻草人?
老鲁的眼睛虽然闭上了,但脑子里其实清醒得很,直庆幸当初下的功夫没白费,那些乱七八糟的戒语、春点还真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像龅牙这样的蠢货,哪会想到名震锡东地区的“黑面孔鲁邦”,令地面上所有的草头司令大感头疼的新四军“新江抗①”特务连副连长,竟然会花时间去“夹磨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①即谭震林领导的“江南抗日救国军”,后被整编为新四军第六师。
②黑话,学习、训练、调教。
作为特务连的副连长,老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接受的都是非常特别的任务,为了应付复杂而严峻的斗争环境,各种奇招怪招都得使用。比方说,为了接近青红帮徒众组成的武装队伍,事先特地找来一名帮会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