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的声音,从马头后面传来。“无产者,上马!”任辅臣的马刀,朝灰马剪短的双耳前一指。骑兵们动起来。
“哼!……从东方搜罗的……列宁的破布头!”上校嘀咕着报上的话,从口袋掏出高档布头——一块细纱手绢来。手绢里流出黏液,蛞蝓样的;上校吃惊地看看口袋,摸摸脖子后面(子弹钻出处),一头翻倒了。任辅臣的马只能小跑,因为它已经跛了:“……破布头,用血粘起,就是一面红旗!”…… 白军散开了,被冲得咯吱乱叫,像是冲刷变薄的冰层。
乌斯钦将缰绳绾在刀把上,一纵一纵地跑着。背上的亚麻军衣,驼峰似的鼓了起来。他用刀拍了拍马头下的人——士官生扭回头,下巴显得很年轻。“瞧瞧这脸,才让妈妈抹了葵瓜子油膏?可惜啦。”乌斯钦嘟囔着,拱起肩胛骨,抡圆马刀;一个冠状的弧形,划过年轻的脖颈;鼓出的颈动脉,齐根断了;血喷得手巴掌都冲开了。一只打簧表滚将出来,发出玻璃的脆响。马扭过脸来,嗅着刀口上的热气。……“为啥不俘虏他?”……乌斯钦诧异地回望:桑来没勒住马,跑超了过去;他拨转马头,嘴歪扭着,拦在了政委马前。他撩开乌的衣襟,刀尖一挑,缠着的表链甩向半空;像一条绷直的银蛇。刀光一闪,金表被当空劈落,旋成两半。桑来蒙头一鞭,抽得政委呕吐,喉咙咕噜响。小相盒弹开了,露出安娜的照片。“您弄脏了她。” 桑来一抖丝缰,飞驰而去。
砍杀俘虏的现像,在当时很普遍。骑兵部队,布琼尼,铁木辛哥,夏坚科的……都有砍杀记录。一次,在车里雅宾斯克,任辅臣发现不对头:“为何杀俘虏?还剥光他们?”对方回答:“这村里,红属死绝了。脚印都带血……房子全烧了。”……任辅臣写了张纸条;恳请善待俘虏。还贴了公告,一直贴到了大路上。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节 马克钦机枪变得笨重了
第二节
再有一场雪,一九一七年就过去了。叶拉布加。卡玛河流经该镇,奔腾直至彼尔姆,这之间,再无大的居民点,只有夹河而卧,一气伸展的泥炭沼泽:图上标为坦加普湿地。据说,有人打到一只野鸛,掉进湿地里,却没法去捡。
运兵船是傍晚到的,林岚蜃雾起了薄寒,使得河岸有点飘忽,若悬若浮。船舷边挤满战士。浪花冲刷着船头,木雕船神湿得发亮。船长室里,舱帘绣着罂粟,已难辨颜色。陈列架上——标本琳琅满目:凤凰螺,单瓣贝,扇蛎壳——脊鳍像剃刀。安娜坐在电报机前,敲击莫尔斯码,调整着天线。任辅臣伸出烟熏的食指,点着舱壁上的挂图:“这儿是彼尔姆的前哨;切断河运,拱卫后方,屏障重镇,都必须扼此咽喉……要像螺丝钉,钉在这儿,谁要钉不牢,俺会用马刀当起子,将他旋紧罗!”桑来的影子,直拖到舱帘上:“迫击炮没炮弹。靠机枪不成——对付不了铁壳船!切不断航道,咱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乌斯钦颔首道:“对啊。安娜,向上级发报:中国团急需炮弹。”
三营长潘百川有些失落:原以为大镇子,洋码头,一准是帆樯林立,舳舻相接的景。可高桅船,没装嵌板;斜桅船,裂缝透着湿气。临岸只有几栋陋巢,水鳬似的,拖一缕人间烟火。一道凸堤——荒凉得让人发呆;一处冲积滩——长满残枝败柳;岬角处,局泊着偌大的一汪水,像一只狭仄的“蟹钳”;船一靠上钳口,就差点搁浅。“这破镇子,忒有意思,没几户活人,却还围着高高的栅栏?”潘百川鼻孔里,冒出一股冰酸气。乌斯钦解释道:“那些栅栏,是防水蟒的。”一营长张清箫的手杖,像是他不露形迹的臂膀:“传下去:修工事时,不准毁坏栅栏。”安娜望着河水,踩过跳板:“上级回电啦!”乌斯钦接过电报,扫了一眼:“这个拉脱维亚团!居然有三门迫击炮!上级命令:调出一门,外加炮弹五箱……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