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替你煎一碗药,你再睡一会儿,等我。”她像在哄著孩子一样轻声软语,“千万别下床,地上有汤碗碎片,割伤就不好了。三当家,你听到没?”她非要得到他的保证。
榻上的梅舒迟只是微启著唇,吐纳著沉浊的低吟。
“再睡一会儿,等我煎药回来,地上有破碗片,别下床。”她不厌其烦再重复一次,这回只挑重点。
梅媻姗顿了半晌,听不见他回答,心底霎时涌上一个念头,让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小迟哥,你听清楚了吗?”
明显地,梅舒迟瞠开眼,饱含错愕地瞅著那张近在咫尺的清颜,她似乎没察觉他的怔然,只是等著他点头允诺。
很慢很慢的,梅舒迟轻轻颔首,换来她一个奖励的安心甜笑。
“那你睡吧。”她拍拍他胸膛上的厚被,说道。
待他闭上眼,梅媻姗重新检视一回他身上层层叠叠的冬被没弄歪也没掀角,牢牢地将他包覆得密实,这才放心地准备再去煎药。
大略收拾一地狼藉,梅媻姗退出了他的房。
门扉掩上同时,梅舒迟张开眼,脰著她离去的方向望去,一股难以压抑的激动在心口翻腾。
她竟然唤他小迟哥?!这个昵称,有多久时间没从她口中吐出?他几乎已经算不出来了……
是他仍在睡梦之中吗?
一定是吧,否则他怎么会在昏昏沉沉间看到了那种面孔的梅媻姗——既清丽又柔美,更令人心折的是她脸上隐藏不住的关怀,那是从她十岁之后就以漠然掩饰住的面貌……
那才是他认识的梅媻姗呵,不同于以往梦境,小粉娃变成了小姑娘,童稚的面容成了花似的芙颜,唯一相同的是她唤著他小迟哥时的模样——
她是以为他病得神智不清,才敢流露出如此令人眷恋怀念的娇容,也可能是他真的病到神智不清,才会看到这幅幻象?
不然,那个连将他视为朋友都不愿意的梅媻姗,怎么会再唤他一声小迟哥?那只有在午夜梦回间才会听到的称谓……
但,他又清楚知道这一切不是梦境,也因为不是梦境,所以他才会更加欣然雀跃。
门扉轻叩声传来,打断了梅舒迟的思绪,不待允准入内的答应,来人已自行推门“飘”了进来。
经过方才一番思索的梅舒迟已不像之前甫醒来的混沌,但仍被压在一叠厚被下动弹不得,只能投以注目。
来人披散著黑绸长发,一袭白衣,脚跟不离地,摇摇晃晃地晃到床边。
“三……三哥……”气虚的声音由散发之中飘上来。
“小四。”数声轻咳阻断梅舒迟的句子,他顺了顺气,火焚似的喉间勉强挤出话:“你又出来吓人了。”咳咳。媻姗不是说小四刚刚才来看过他吗?为什么现在又折返回来?不会是睡胡涂了吧?
“我哪有。”揉揉眼,梅家小四那双比梅舒迟这个病人还迷蒙的眸子才缓缓抬起。
“披头散发,白襦白衫,要是夜里出没还得了?”
“三哥……你的声音变得好难听。”梅家小四抱怨著,“一点都不像我的三哥……”他身躯一软,就这么压在梅舒迟身上的层层冬被里,形成一个人形窟窿,也在那堆已经快让梅舒迟透不过气的重量上,再加一笔。
“小——”梅舒迟压根没来得及阻止,因为梅家小四的动作太神速了。
“三哥,我替你暖被,你快些好起来……你的声音好难听,我不喜欢,也不准……”梅家小四俊颜在被褥上磨蹭,半点也看不出暖被的迹象,倒像是在替自己找个舒服的睡姿。
“小四,我已经被这堆冬被压到喘不过气来,你别雪上加霜——咳、咳咳——”梅舒迟剧烈咳著,一半是因他开口说话,一半则是胸坎猛地被梅家小四给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