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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4 / 5)

柳妈凑拢到舒小节的耳朵边,沙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还要死人!”

舒小节吓了一跳,马上“呸”地吐了一口唾沫,说:“柳妈,你莫乱讲!”

柳妈像是才醒转过来,说:“唉,我也不晓得怎么了,这人老了,就管不住嘴巴了。其实啊,那话不是我讲的,是你爹讲的。他出去的头一天,一个人站在窗子前,像个呆子,站了一天,我上楼去叫他吃饭,他摸头不得脑,就讲了那四个字,‘还要死人’。”

舞水河里,泊着大大小小几十只船。即使在深夜,也还有夜船进入和驶出码头,河水里,船上灯光的倒影,本来静静地朦朦胧胧地亮着,随着船只的出入,一波一波的水纹荡漾开来,一团红晕便快活地荡漾开去。

夜色中,三两只挂着红灯笼的“花船”最是打人眼窝子。花船宽大而平稳,它每天只是在镇子的上下五里路范围内往返。和那些静静地酣睡在水中的船舶不同,那些船舶白天博激流,过险滩,重负千百斤,行千百里路,一到晚上,没有别的心思,一停泊下来便沉沉地睡去,第二天好赶路。而花船,天天在自家门口来回打转,没有旅途的劳累,是骚动的,张狂的,一船里,飘浮着花酒的浓香和女人暧昧的脂粉味,拌着男人淋漓的汗水味,又咸又甜。那吃吃的掩饰不住的笑声,从女人的嘴角泄露出来,继而,便是一忽儿低婉如夜莺的娇笑,一忽儿高亢如母兽的狂吼。红被子里,健壮的男人被那娇笑和狂吼,给激得像是遇上了油的灶火,呼呼地,生出了猛力,直把那白晃晃的女人身体给捣鼓得散了架丢了魂,然后,瘫软得像被舂得粘粘糊糊的糯米团儿,瘫在船上,春光四泄。因为长年累月在船上,过着居无定所,行云流水的日子,沿途的码头便是他们的家,饥饿的汉子哪里见得这白花花的绣牙床?草草地饱了肚皮,便上了花船,找那快磨死人的救命方。有节奏的重压,使得花船“噗噗”地往水面直压下去,那水似乎也不是好惹的角色,便也鼓足了劲,硬是全力支撑着把那船一下一下地顶将起来。船和水的战斗持续了三袋烟的工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动不动了,懒洋洋地,进入酣甜的梦里去了。

码头上,坐在青石板台阶上的两个年轻人看了那一幕,一时,不敢开口说话。

香草低着头,拨弄着自己胸前的一根辫梢儿,轻了声,说:“你带我到这里来,不安好心。”

舒小节内心里,是不同意香草的话的,然而,看这架势,也怪不得香草这么说。他为自己辩解道:“我哪晓得,才出去两年,这龙溪镇的码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香草说:“现在搬到龙溪镇来做生意的人,多得很了哩。烘江来卖洋布、煤油的,贵州下来卖桐油、朱砂的,还有山里头来卖木材、药材的,数都数不清了。”

“我晓得,做生意的一多,开花船的也多了。烘江那地比龙溪镇还要热闹,光开青楼的都有五六十家,你从街上走过去,那些妹子们就在楼上向你直招手儿。”

香草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舒小节的手臂,有些担心地问:“那你……”

舒小节趁势握住了香草细嫩的小手儿,说:“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香草听了,自然心里很是受用,但面子上,她才不会承认哩,就偏过头去,不看他了,故意以无所谓的口气说:“我才没工夫去想放不放心的事,哼,你要怎么的,那就怎么的啊,成龙你上天啊,变蛇你钻草啊,管我甚么事?”

舒小节也笑了,把她的脸蛋儿扳过来,朝着自己,说:“我不变蛇,我不要钻草,我就变一条虫子,钻你的心,好不好?”

香草就不由得“噗哧”笑了出来,说:“甚么虫?毛毛虫。甚么毛?鸡……”

她还没讲完,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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