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再次问道:“妈,爹出去时,讲过甚么话没?”
龙桂花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像是掩饰甚么,然后,才装着甚么也没有的样子,淡淡地说:“没有。”
舒小节不甘心,刚要开口再问,龙桂花先开了口,说:“还有,长大了,是有文化的人了,不要还和小时候一样,甚么事都不懂。我讲的是,你和香草的事,不要再去缠她,听到了吗?”
五
吃过夜饭,天就黑得跟锅底一样了。
柳妈过来,把碗筷收了起来,叠在一起,往厨房里走去。桌子上,还有一只大汤钵,舒小节站起来,帮着柳妈把那汤钵拿在手里,也往厨房里去。
柳妈赶忙对他说:“哎呀少爷,这可不是你做的事啊,快放下快放下,莫弄脏了你的手,那可是拿笔写文墨的手哩。”
舒小节笑了笑,说:“柳妈,你莫大惊小怪的,这些事情,我们在学校里早就做得溜熟的了。”
柳妈迷糊了,瞪着眼睛问:“你们那是甚么学堂啊,还教做家务?”
龙桂花对柳妈说:“柳妈,你就信他,做做也好,莫学他老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真把自己当老爷了哩。”
舒小节对柳妈伸了伸舌头,就和柳妈一起到厨房里去了。舒小节每次回家,喜欢跟柳妈说话,镇上哪家娶媳妇了,哪家做生意发财了,哪家有人上山当土匪了,都从柳妈嘴里得来。
他一边帮柳妈给灶垅里添柴火热洗碗水,一边问柳妈:“柳妈,镇上发生了甚么事没?”
柳妈快言快语地说:“怎么没有呵,上次开粉馆的陈胡子死了,死得好怪,自己拿刀剖自己的肚子。请船送葬嘛,快要上岸了,不晓得搞甚么鬼,船一翻,又死了两个人……”
“甚么甚么,你讲甚么?我们镇死了蛮多人?”
“是啊,你妈给你打电报,没讲清楚?”
舒小节笑了一下,说:“电报里怎么讲得清楚,一颗字合一斤油钱哩。”
柳妈啧啧道:“怪不得人家讲一字值得一千金哩。”
“一共死了好多人呢?”
“死了好多人?六个!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哩。我一二一二地讲给你听。”柳妈说着,就伸出右手,用左手的食指掰着右手的手指头,说,“第一个死的是马三爷,第二个是刘仲安,第三是覃明行,第四个是陈胡子,第五第六个是朱家两兄弟,是一起被水淹死的,你看看你看看,叠起叠起地死人,我都活了六十多岁了,还从来没见过死得这么密的,你讲怕不怕?真是骇死个人。”
龙溪镇上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舒小节也不禁感到骇然。他隐隐约约地想,爹的失踪,是不是和这一连串的死亡有关呢?爹已经十天没有任何音讯了,他到底上哪儿去了?莫非,爹他……他不敢想下去了,不,爹不会有事的。如果有事,这么久了,他的尸体也应该被发现了。最有可能的是,他和妈合不来,怕是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一气之下,走了。
舒小节问柳妈:“柳妈,我爹出走的时候,是不是和我妈吵过架?”
柳妈花白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说:“没有没有,他们两个啊,你还不晓得?哪时候都是客客气气的,就是有甚么心眼儿了,也吵不起来啊,大不了,你不睬我,我不理你,才不会吵哩。要是吵得起来,那还好一点,吵完了,就甚么事儿都没有了,老话不是讲,天上下雨地下流,两口子吵架不记仇嘛……”
柳妈一向话多,说着说着,就说到一边去了。
舒小节打断柳妈的话,问道:“那你想想看,我爹到底是为甚么?”
柳妈盯着他,好半天没说话。
舒小节看柳妈那个样子,两个眼珠子瞪着他,让他心里有点发毛。他想,柳妈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