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里,亲家母把礼物一一收了,也知亲家甚是郑重,欢喜不已,放了鞭炮迎了女婿女儿。这山村人口不多,各家房子也不稠密,但是安静,一家有了响动,那全村便都知道了。就连那对面山头的瞧见了这边热闹,也会传一嗓子过来,喊道:“是女儿回来了吗?”这边答道:“正是,过来坐坐。”山里人热情,喜欢凑热闹,于是不多时就有人过来,瞧瞧女婿,抱抱外孙女。主人又递茶分糖,客人嘴里边嗑瓜子边说好话,问七问八,热闹不已。
且说晚间,二春哄着女儿睡觉去了,母女夜话,雷荷花就把那婚后的生活、婚前的境况,和盘托出。先是那二春去广东做工,寄回的钱却让常氏或家用或接济二春的兄弟姐妹,花了精光。这事呢,二春刚回来时是不知的,一心只记得娘给他存着老婆本,只不过天长日久,耳闻目睹,渐渐便知晓了。知晓了,二春也不计较,他是没心思的人,那结婚的债又压在常氏头上,因此也并无负担。只不过夫妻床头交心话说多了,雷荷花也就知晓了。雷荷花也是没心眼的姑娘,知道而已,并无想法。如今传到亲家母耳朵里,亲家母便觉得常氏是不懂当家的,难免有说三道四的话出来;又谈到如今这一大家子,就二春做工算是有稳定收入,成了顶梁柱了,不免又替女儿女婿担心,怕一家的担子都压在女婿身上。当下雷荷花的娘道:“现如今你们也是一小家了,你也得学一学操持了。亲家母当家,当的是大家,自然是想着各个儿子都好,却不会想着二春的累。”雷荷花听了,似懂非懂道:“二春不在家,我又要带孩子,持家当是往后的事。”母亲道:“你却不知,如今孩子也快能走路了,又不钉在你身上,她爷爷奶奶也能带着呀;你不懂持家也要懂得管钱,老公赚的钱该老婆管着,这是正理。”又道:“那雷红鹃,比你都小两岁,却懂得操持多了,家里外一应管理着,支使什么钱都自己说了算。”雷荷花问道:“她可曾回来?”母亲道:“大年初二就回了,大包小包的,风光得很,还把她娘治病的钱、弟弟读书的钱,都当众人面给了,算是最没白嫁出去的女儿。”原来雷红鹃和雷荷花是这小山村最出色的女孩子,一般年纪,都被人拿来做比较。雷荷花道:“她小时候就比我强,什么都精,又嫁得好,如今自然要高我一筹。”母亲笑道:“才结婚,你就认输啦,女人的本事都是磨练出来的,谁又天生就长两个心眼的。况且你看二春虽然长得体面,却是老实人,将来你要是再不学些手段,家里就没一个顶得住的了。”山村寂静,母女唠叨到半夜——女人管家的本事,便是如此这般传承下去的。
这山村地势高,也比下面要冷,二春穿着西装太单薄,居然冻着了。次日起来,稍觉头重,鼻子一吸一吸地难受。中午吃了中饭,便下山回家。那亲家母也备了一些干货回礼,依依道别。到了家,常氏收了礼,直道亲家客气。因是过年,不宜去诊所,常氏又悄悄熬了些风寒草药给二春吃了,叫他睡觉休息去。
正张罗着,高利贷李怀祖进了门来,嚷嚷道:“你们家添孙子了,要不要合并请奶娘神仙?”常氏道:“哎哟,你不说我还忘了这回事,我们家是第一个孙子,这一定得请呀!”又道:“你且去跟安春合计,让他跟你张罗!”李怀祖道:“我就是从安春那边过来的,我问他了,他说‘这个礼数的事情我不懂,问我娘去’,我想也是,他一个后生怎么晓得家里添男丁,都是托奶娘的福。”常氏道:“他呀,什么事都要我跑前头,我且帮他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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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春 12(2)
李福仁在一旁闲坐,甚感兴趣,问道:“今年村里添多少男丁?”李怀祖掰着指头,道:“山头四个,祠堂坪三个,坂尾两个,大街三个,一共是十二个。若加上被结扎的,恐怕有二十个以上。”李福仁又问道:“今年怎么是由你做头?”李怀祖道:“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