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后,江之咏将魏暮衣服解开,查看伤情。当看到魏暮身体的一刹那,纵然他铁石心肠,依旧忍不住微微变色:一片血肉模糊中,隐隐露出白骨。
他起身打开柜子,取出药箱为他上药。上好后,又取出干净衣服为他换上。之后,便拿起一卷书,静静坐在一旁翻阅,待他醒来。
过了许久,魏暮终于醒转过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有些茫然。
江之咏看着他,目光中透出几许怜悯,轻声道:“表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魏暮缓缓坐起身来,对江之咏道:“求仁得仁,何苦之有。”
江之咏站起,冷声道:“这话若是李蕤说出来,自然令人起敬,可你魏暮何许人也?到了这种地步,还满口仁义,难道不可笑么。”
魏暮不答,亦不看他。
“表弟,虽然你一向讨厌我,但事实上,我们是一类人。我们这些出身寒微的士人,与李蕤那种世家公子不同,所不同的,并非只有权位财富,更有德行气节。李蕤望阀高华,天下仰望,自有睥睨王侯的底气,纵遇摧折,天下莫不怜之冤之,史书也会称叹赞颂。而你,罪臣之后,身为胥靡,虽才怀随和,行若由夷,亦不足以为荣;纵守正道,蹈仁义而死,又有谁知?世人只会说,你魏暮不过是罪有应得。”
“我知道,你帮公主,是因为她身世堪怜,帮李蕤,是因为他于你有救命之恩且以国士相待。但是你要明白,他们与你,从来不是真正的同道。不错,现在你们是可以同心同德,但以后呢?成功只属于他们,不属于你。出身八姓之外的你,注定只有两种结局:要么,终身沉沦下僚,要么,生时登高位,死入恩幸传。”
江之咏停下来,看着魏暮——神色虽平静,但唇边被咬出的血痕还是出卖了他。江之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继续道:“居然还不醒悟!魏暮,那你告诉我,什么叫仁义?你不肯出卖李蕤,就叫仁义了?这与我为了陛下而杀李蕤,有什么不同吗?在世人眼里,不过各为其主罢了。”
江之咏目光如炬,直视魏暮:“各为其主,不过是俗人之见。魏暮,你真以为,我江之咏心甘情愿做今上的走狗?实话告诉你,我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千千万万个像我一样的人,也包括你,魏暮。只有将八姓除掉,我们才有出头之日。跟我合作吧,魏暮——你现在纵使受尽千辛万苦,也只救得李蕤一人,若与我联手,除掉八姓,你将拯救千千万万像你一样的人。那时候,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才能取高位,致公卿,而不必屈居人下;他们的气节人格,也会被世人称道,载入史册传之千古,而不会湮灭无闻。孰为小义,孰为大义,还请三思。”
魏暮亦直视他:“以阴谋诡计,杀戮无辜成事,不知表哥心安否?”
“呵!”江之咏冷笑一声:“江某之心,只为不能成事而感不安,又岂会计较这些!”
“表哥方才所言,魏暮亦梦寐求之。然杀一不辜,行一不义,纵得天下,魏暮亦心有不安,故表哥所教,实难从命。况事之成与不成,天之事也,以诡计诈术强求之,实乃狂妄逆天之举,天必不许,也望表哥三思。”魏暮辞气平和,却自有一股确乎不可拔之气。
“哈!天意!”江之咏纵声狂笑:“魏暮啊魏暮,倘若天意令我灭掉八姓,位极人臣,你又有何说?”
魏暮一笑,辞气平和如旧:“恶人得居人上而害及人,天也,晦蒙否塞,亦气数之常也,安之而已。难道表哥以为,魏暮之心,会因此而改变吗?”
“迂腐!不可救药!”江之咏无言以对,忿忿而去,走到门口却又回来,目光冰冷,逼视魏暮:“我倒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坚定!”
说罢,拂袖而出,带起一阵风,吹灭了昏暗的烛火。
“大人,您出来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