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之后,就要向全国传达,这是一个关系到一个在国内外享有盛名的作家、一个共产党员命运的大事,而她本人竟一无所知。组织上既未找她谈过话,更设有让她在“结论”上签字,她的“帽子”就这样被戴上了;她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1955年冬,在北京多福巷16号幽静的小院里,丁玲安静地伏在书桌上,聚精会神地写《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的续篇《在严寒的日子里》。她看到陈明听传达回来,很不在意地问:“会开完了?”
陈明强作欢笑,若无其事地说:“还没有完,要传达、讨论三天。”
开会,听传达,这是生活的一部分,他们两人在两个不同部门工作,谁开什么会,谁也不问谁,这已成为习惯了。吃晚饭时,丁玲还兴致勃勃地谈起《在严寒的日子里》的人物构思……
陈明的心头一酸,可又不敢向她说明:严寒的日子,已经落在了她的生命之中。
最后一天的会实际就是一场对丁玲的大批判会。会前先指定发言人按照定下的调子“批判”。发言批判丁玲的人,也感到茫然。天津作协接到通知,派几个人去北京参加批判。“丁、陈反党集团”的会议,要确定在大会上的发言人,当时大家都很紧张,你推我推,有人就推孙犁。孙犁想:这太意外了,什么都不明白。他以身体有病为由,坚决辞谢。当时###一位负责人在场,帮了孙犁一把,说:“他身体不好,就算了吧!”孙犁压在心上的一头石头落地了。这位负责同志为他排忧解难的这句话,他一直铭刻难忘。
会后,陈明回到家里,丁玲书房的台灯亮着,她连陈明推门走进屋来,似乎都没有觉察,还在埋头写她的《在严寒的日子》。此刻,陈明的眼眶湿润了,他再也不忍心瞒着她,但他还是不敢如实地把这三天批判丁、陈的会议情况和盘托出地告诉她。她在生命的历程中,所受的折磨太多了,他怕她承受不了这意外的打击,而且是来自革命阵营内部的无情的打击。
他轻轻地走到她的书桌前。丁玲抬起了头,向他微微一笑。陈明顿时感到:经受过那么多折磨的她还是那么单纯,那么天真。此时此刻,他感到一种沉重的责任,不能让她那颗纯真的童心,再蒙在鼓里了。
“老丁!”
丁玲“嗯”了一声。
“你的小说,暂时,是不是停一下,不要写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严寒的日子,已经降临(2)
“为什么?”
陈明婉转地说:“我听说中央有一个什么文件,谈到丁、陈反党集团的问题。”
丁玲爽朗地回答说:“我已经向党作了详细的说明,根本不可能有这回事嘛!”
陈明劝她:“你是不是给###党委会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有这么个文件?如果真有,请他们送来给你看看。”
中国作家协会党组给丁玲送来了文件。丁玲据实向党中央提出申诉,中央接受了丁玲的申诉,批示由###对丁玲的问题进行复查。张际春同志担任复查组组长。复查组收集的证言材料达80多万字,经过分析核实得出结论:什么“独立王国”,什么“反对党的决议”,什么“一本书主义”,都不是事实。
1956年夏天,作协党组召开了扩大会改,由党组书记邵荃麟主持。他说,“丁、陈反党集团不能成立,这个会,讨论一下,丁、陈的错误在哪里?今天开的是一个团结的会。”
这个会,也开了三天。丁玲本来不想在会上讲什么,事情澄清就可以了。但参加会的很多同志,都一再要她谈谈,她就即席提出了一个问题:“这样大的事,为什么在我本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中央就把结论批了下来?”
周扬同志在会上作了明确表态:我们汇报的情况不准确,我和有关同志负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