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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4 / 4)

烧纸、黄香之物。到二爷家时,又将烧纸冥币等物放在门外的砖垛上,未敢带进院中,皆因我的二爷年事已高,唯恐冲撞了阴阳。我家的八姑七姨及众多的姑奶尚未一一到齐,院中的人物也未站满。我认过他们,他们就谈说起我小时的模样。我约束住面部的表情说,“都不是从前了。”至于从前何种景况,我已无暇顾及。我现在忙于我的祖父祖母的百日丧事。

我的二奶是精明强干的人,人前人后都由她来打点和照应。这一点让我对她颇存感念之情。我的二爷此时又躺在他的床上,看着众人谈话。村里的父老只有个别的被请了过来,陪着客人说话。因为百天忌日,并不如一年到三年的祭祀隆重和盛大。但是我不管客多客少,我的心意是沮丧和盛大的。哪怕此时只有我一个人也是如此。我跟着众人来到祖父母的坟前,那坟头也长满了草。我心里臆想着这个坟头等同于那个家园,但我没有找到能够联系起来的因子。这就是一座坟墓,我的祖父母用这个建筑隔绝了我寻找他们的途径。这就是阴世和阳世,它们近在咫尺,又千万里难以逾越。

众人都摆上祭品,并且烧上了纸,燃起了鞭炮。我的姑奶们都放声哭了。我的二奶就一个一个地劝她们。我依旧没有哭,只用热泪含满眼眶。田野里的仍未伐倒的玉米杆儿非常零乱和残破。只有这里是人间最新鲜最生动的一幕。我在心里最想说的是:“爷、奶,你们的长孙来看你们来了。倘若有知,你们挫开坟口,让你们的孙子也进去罢。我真愿跟着你们走。”我虽然很钟爱这个世界,但也并不留恋什么,我只想顺着心意走。但是我的爷奶,以他们的博仁厚德,实不忍心让他们的长孙相随而去么?众人祭祀完毕,陆续往回走,独我一个人还留在那里。

其实我是一个冷血动物,我始终追寻着书本上的大仁大义,攻伐搏杀,英雄气度。我在我丧失的最亲近的人的坟前,也不肯流出泪来。可我对国家对民族的功绩又在何处?我不过是一个不伦不类的乔妆人物。我的周身皆是伪的毒素。我对悲伤已丧失了真实的哭泣。我想博取的也是伪的名誉,伪的道德和伪的正义。事到如今,我再也不是我想成长的那个人。那个人已在无形、无惑、无欲中,偏离了生命的轨迹。是命运虚设的另一条道路,才一度二度三度地弯曲。他饱偿屈辱却不自知,反认为自己得了忍经之典;他无所事事却不自知,反认为自己富贵闲适;他饱食终日却不自知,反认为自己颇有经济;他异想天开却不自知,反认为自己思想丰富;他才学浅薄却不自知,反认为自己绵博深刻;他妄自菲薄却不自知,反认为自己虚怀若谷;他狂妄自大却不自知,反认为自己年轻自负。这都是从哪修来的功夫?如今我在祖父母的墓前,我瞬间想成为他们坟上的一捧土,我就悒取了那捧土,准备带回银川,撒进我所有的花盆里。

下午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我也准备回去,我心里不知何时已形成了“回”这个字眼,这让我单独悒取时略感羞耻。二奶劝阻我说,“今天回去不好。”我明白她的意思,就准备在此住宿。一整天也没有下起雨,天意却在晚间格外阴凉。晚饭后,就和二爷二奶闲着说话。屋中央的灯,就像我老屋的灯色一样昏黄不清,照着墙上挂的、屋角堆的所有家什。他们和我谈了许多旧事,二爷有时就气接不上来,咳嗽不止。二奶问,“你和玉红能成不能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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