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子弟,由于考上了大学,才在濮阳在长垣等城市里立住了根基。由于多年不见他们,相见之后关系格外亲热。他们中午开始为我张罗酒席,而且只有我携着“夫人”,我俨然就是一个主角。但我知道,他们过的都比我好比我安定,我是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并被这个城市的故人相识。我是这个城市和故交的客人。席间我们谈了许多话题,又保留了许多话题,毕竟已有十多年的状况彼此并不熟悉。就像那条濮河,它如今又流失在了哪里?我并不是刻意要确定它的流失,但我又相信它肯定是流失了。
这个城市不大也不小,是个所谓的中等城市。但是它非常清洁,市声也不嘈杂,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它们的道旁树,我似乎认识,莫非就是冬日在村南的站台上看到过的那个家族?现在我开始喜欢它宽宽的叶子。莫非凭此说明我有了醉意了么?我其实早已醉得非常深沉。我的脸腮酡红无限,那是生命刻意心焚的欲望么?可我并不留恋别人的城市呵,我只想在他们的城市间流浪,相携着我钟爱的姑娘。我的同学管玉红叫嫂,这让玉红下不来台。但是我知道玉红内心的惊喜。我的做警察的同学把我安排在酒店,而且不必付钱,这是我的同学赠我的特权。我就在那雪白的床单上困睡了。我困睡时我的新娘守在床边。我就这样梦见了墓地、梦见了安葬。
濮阳的公园据说很美丽,这个昔日的“蒲城”在那里还留有一段城垣。而另一处公园在它东北面的石油城,他们叫作石油总部。那里也是最繁华的地段,但是现在我醉了,已无力往返。我说,“妹,今天不走了。”她说,“不。”我说,我已用三十年进行万里长征,如今我累了、乏了、困了、踯躅不前了。玉红说,我扶你走。我说,纤纤细女,君能扶持我到几时?“还是自我扶持罢。”我说,“走。”玉红说,“我们得跟他们打个招呼。”我说,“酒伤若此,何礼之有?走吧,不然赶不上那趟车了。”我扶了玉红的肩,无所顾忌地在街面上走。无所顾忌,因为我是你们的嘉宾。我从不呕吐,也不乱扔垃圾;我从不汹汹,也不妄自菲薄。我是这个城市的客人,无论远古或今夕。
我们终没有赶上那趟车,那辆由佘镇每日出发又每日回来的车。我开始有所清醒。我说,我们坐上只到中途的车,来时我看见那个镇上有许多农民的车,肯定可以付钱再送我们回家。玉红说,“不如我们坐去长垣的车,到县里再倒车。县里的车多。”我说,“不,妹听哥的,还是让哥来安排吧。”结果这趟下来,多花了三十元。但无论如何,我们又回到家了。我的酒醒在半途中。当时特别感动,有这样一位红颜伴我于旅途之中。我的那帮同学,还不知道我已悄然离去,据说后来四处寻找。他们十多年前不知我的秉性,十多年后仍是不知。由于没有电话,也只有留待下回致歉。现在我又可以排除一切干扰,和我的情人独守于她的闺阁之中了。但我时刻没有忘掉明日上坟。将灯点亮,将门掩上,将那胜似锦裘的粗被铺开,将我沉重的身躯摆上,我将酣睡一场。这一夜,我又开始做梦,那时晦暗、时灿烂的画面,不可预示。但我似乎感觉到,玉红进来为我盖过被,那种轻悄那种暗香,犹如我冬日幻意中的狐仙。
第三章 第六节
第六节
二十四日早晨,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那份天籁。那神秘莫测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滞住。天上似有雨意,但故乡的雨季似乎也过去了。我准备迎接那场雨,因为我心间此刻也充满阴霾。我的玉红为她自己换上素衣,这是她的心意,也是她的巧思。她仍不愿去跟我上坟。她轻声说,“还没过门,我算什么?”我说,“你是爷奶唯一见过的人。”她说,“将来我会尽心去做的。”我就不再勉强她。仍骑她弟的那辆山地车到镇的大街上,买了牛肉、烧鸡、水果、馒头之类做祭品,又买了鞭炮、冥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