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早个三四年佩戴合适的眼镜,都不会导致今天的这个局面。”
医生的口气中颇有责怪的意思。曾侯爵和赵巡抚都颇为尴尬,赵景贤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前几年中堂戎马倥偬,循国忘身,这一两年不带兵打仗了,才抽得出时间,治疗自己的宿疾。”
“徇国忘身”,翻译成英语,又不大容易了。不过,菲尔普斯总算弄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我对曾侯爵的奉献精神表示敬意。不过,保有健康的身体,才能为国家做更大的贡献,请今后一定留意。”
这几句话,翻译过来,大入曾国藩之耳,立时对这个洋医生刮目相看,他拈须微笑,说道:“先生责备的是,曾某受教。”
当下开了方子,包括眼药膏、眼药水,还有两副眼镜的曲率、眼间距什么的——曾国藩得配两副眼镜,一副近视镜,一副老花镜。
▲国藩虽然没有配过眼镜,但也晓得这种镜子要慢慢儿打磨,非一日之功可成的。可自己在上海只能待一个晚上,明儿一早就要坐汽船北上,这眼镜,难道是做好了再派人送到直隶去么?…
不过,想着赵景贤等自有安排,也不必多问。
晚上的一切酬酢,曾国藩坚辞不受,赵景贤也不勉强。另外,曾国藩反复叮嘱,明天早上送行,千万千万,别再弄得跟今天接船那般场面了。
赵景贤亦不以为甚,反正该做的场面都已经做过了,不在乎少这一场半场。
第二天一早,赵景贤率在上海的江苏文武官员到码头给曾中堂送行,本地士绅和外国友人,就如曾中堂所愿,不再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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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到达北京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暖和了。京城虽然不比江南,但新芽剥吐,大地上已有了最初的春意。
先到宫门递了请安折子,再到贤良寺。进了贤良寺,坐定,透过一口长气,第一件事,是叫人打一盆热水来,浸泡已经肿胀起来的双脚。
堪堪缓过劲儿来,水温也凉了下来,正想喊人,赵烈文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爵相,关贝勒来拜!人已经进了贤良寺了!”
曾国藩大吃一惊。
关卓凡是上官,自己是下属,只有下属去拜上官的,哪有上官来拜下属的?
这也罢了,更紧要的是,有清一朝,对亲贵和大臣之间的交往,有着相当严格的限制,原则上,亲王、郡王,都不能和大臣私下往来。除了红白寿喜一类特殊日子,即如曾国藩这般勋望至高的重臣,不奉旨,亲王、郡王也不宜“过府探望”。
关卓凡是郡王衔的贝勒,和王爵已相差无几,加上他执掌中枢,比之普通亲王,分量其实更重,怎么就这么跑过来了?
饶是曾国藩不晓得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一时之间,也惶惑无计。
人家已经进门了,不见是不可能的,曾国藩突然醒起:自己穿的还是“行装”——便服!
一叠声叫人拿朝服来,赵烈文摆手止住了:“爵相,赶不及了,再说,关贝勒也没有穿朝服——也是便服!”
话音刚落,外面的戈什哈已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关贝勒到!”
曾国藩把双脚挪出水盆,也来不及擦干,湿漉漉地就套进了鞋子里,赵烈文搀着他的胳膊,曾国藩站起身来,赵烈文立即放手,上前打起门帘,曾国藩低头急趋而出。
一出门,便见到关卓凡正站在院中,背手含笑而立。曾国藩小碎步下了台阶,关卓凡迈步迎上,曾国藩正要跪下行礼,关卓凡动作极快,已经一把搀住:“涤翁,千万别给我来这个,我可当不起!”
“贝勒,国礼不可废……”
“哪来这么多礼?要说礼,我该给涤翁行礼——我在心里,一直是以师礼待涤翁的!”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