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出路问题、婚姻问题、升学问题……使很多青年□徨挣扎,而有迷失的心情,于是,这一代就成为迷失的一代。有些青年是真的迷失,有些为了要迷失而迷失,结果,文学作品也急于表现这种迷失,最后就真的迷失得毫无方向。”他微笑的望着我,诚恳的说:“假如你真想致力于写作,希望你不迷失,清清醒醒的睁开眼睛,你才能认清这个世界。”
“我希望我是清醒的,”我说:“你认为——真正的好作品是曲高和寡的吗?”他深思了一会儿。“我不认为白居易的诗比黄庭坚的坏,但白居易的诗是村妪老妇都能看懂的,后者的诗却很少有人看得懂。《红楼梦》脍炙人口,没人敢说它不好,但它也相当通俗。不过,格调高而欣赏的人少,这也是实情,所以,文艺是没有一把标准尺可以量的,惟一能评定一本作品的价值的,不是读者,也不是文艺批评家,而是时间,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就是好作品。坏的作品,不用人攻击谩骂,时间自然会淘汰它。身为一个作家,不必去管别人的批评和攻击,只要能忠于自己,能对自己的作品负责任就行了。”
“你否定了文艺批评,”我说:“我以为这是很重要的,可以帮助读者去选择他们的读物。”
“我并不否定文艺批评,”韦白笑笑,认真的说:“但是,当一个文艺批评家非常难,首先要有高度的文艺欣赏能力,其次要客观而没有偏见,前者还容易,要做到后者就不太简单,那么,有偏见的文艺批评怎会帮助读者?何况,这是一个充满戾气的时代,许多人由于苦闷而想骂人,很多就借文艺批评来达到骂人的目的,徒然混淆了读者的看法,弄得根本无从选择。读者不知道选择哪一位作者?作者也不知道选择什么写作方向?这样,文艺批评就完全失去了价值。读者通常都会去选择他所喜欢的作家和读物,他能接受多少是他自己的问题,并不需要人帮助。”
我有些困惑。“我并不完全同意你,韦校长。”
“我是说我们台湾的文艺批评很难建立,在我看来,文艺批评只能说是批评家对某篇文章的看法而已,可供读者作参考,不能作准绳。”我比较了解他一些了,用手支着颐,我说:
“你认为写作时该把人性赤棵裸的写出来吗?”
“这在于你自己了,”他注视我。“先说说你觉得人性是怎样的?”“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有美,也有丑。不过,我认为美好的一面比丑恶的一面多。”
“就这样写吧!”他说,“你认为多的一面多写,你认为少的一面少写。”“你认为呢?”我热心的望着他:“你比我成熟,你比我经验得多,你认为人性是怎样的?”
他拾起我肩上的一片落叶,那片落叶尖端带着微红,叶片是黄绿色,边缘被虫咬了一个缺口,缺口四周是一圈褐色的滚边。他把玩着那片叶子,沉思有顷,然后,他把落叶放在我的裙子上,低声说:“我不了解。”“什么?”“我不了解人性是怎样的,”他抬起眼睛来望着我。“因为我经验得太多,所以我不了解。咏薇,有一天你会懂,人性是最最复杂而难解的东西,没有人能够分析它,像那片落叶一样,你能告诉我,这片叶子是什么颜色吗?”
我说不出来,绿色里揉和着黄,黄色里夹杂着红,红色里混合了褐。我握着那叶片,半晌,才抬起头来,张大了眼睛,说:“我不知道它是什么颜色,但是它是美丽的。”
“一句好话,咏薇,”他说,眼睛生动的凝视我:“你就这么相信人生和人性吧,你还很年轻,许多经验要你用生命和时间去体会,现在,你不必自寻苦恼的去研究它。嗯?”
这就是那个早上,朦朦胧胧的绿雾罩在碧澄澄的湖面,森林是一片暗绿,阳光静静的射在水上,反射着一湖晶莹的、透明的绿。我和韦白坐在湖边,把影子投在湖水里,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