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书院的大门,只见院内粉墙黛瓦古树参天,两个讲堂——丽泽堂依庸堂都已装饰一新,高攀龙知道这是他的两个助手叶闲适吴觐华,忙碌了半个月的成果。昨晚他还思考过这件事,若是自己被召入京,便将书院委托给叶吴二人料理。他沿着中轴线一直走到二个讲堂后的燕居庙,该庙是后建的,也已有十年的历史了。里面供奉着“至圣先师孔子之神位” 。堂前有一副对联,上联是“得其门而入” ,下联是“不可阶而升” ,高攀龙清楚地记得对联是自己请同榜的董其昌题写的,董如今已成为一名著名的山水画家。高攀龙又转到了西园,进了道南祠,端详了一番杨龟山先生的神位,见这里已是香烟袅袅面貌一新,他满意地笑了笑。……
一个天高气爽的秋日,东林书院迎来了第十七个规模盛大的讲会。令高攀龙惊讶和欣喜得是,远道而来参加会讲的人员之多,是近年来少有过的。他回想起书院初建的七八年,是鼎盛时期,每年秋天的讲会,江浙一带的莘莘学子,多至二三百,纷纷如赶庙会一样,结伴而来。自辛亥京察后,浙党御史徐兆奎公开诬蔑东林书院讲学是假言惑众,指斥东林结党干政,于是与会人员大减。今日参加者又骤增,莫非与改朝换代或新皇的善政有关 ?……
高攀龙在川流的人群中,竟发现了自己的弟子魏大中。大中是九年前拜高为师的。他是浙江嘉善人,从小家境贫寒,全靠母亲纺线度日;父亲是个私塾先生,收入微薄,却对儿子大中寄予厚望。大中四岁就开始听读《孝经》《大学》,他聪慧好问,十岁就代父亲教小学生,被称之为“小先生” ,常有邻人们拿着扇面白纸,请大中题字写春联。后父母先后逝去,大中边教书边备考,终在万历四十四年考中进士,被授予“行人”一职,专管传旨册封的事情。当时大中寄居在寺庙中,出行多徒步,从不赴宴,自律甚严。一次朋友送给他两柄竹扇和一册文稿,大中笑着说“我生平从不接受礼物,君破了我的例了!”第二天,大中便买了一瓶酒和一斗米亲自送去。“行人”一职虽官卑人轻,但大中认真行事,口碑甚好,听说他近期要升迁了!……
这时大中也望见了老师,他自十年前在城北读书时,认识了来此地讲学的顾宪成高攀龙两位大师后,曾跟随高攀龙游学十年,恩师对他可谓情同父母。此时他扭过脸对身旁的两个年轻人说了一句什么,随后三个人便快步朝高攀龙走来。大中先是向老师行礼,笑着问:“恩师一向可好?”
高攀龙含笑问:“我听说你三年任满,按例需在京接受考核,别人都为升官晋级到处托人走门子,你怎么有空闲来这儿?”
魏大中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回答说:“我已在吏部述完职,如今是在等结果。老师还不知道我,我是最厌恨那种拍马巴结的。”
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左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对高攀龙说:“老师还记得咱们书院这位神童吗 ?他叫李应升,写诗清新飘逸,人称‘小李白’,他与我是同科进士。”高攀龙拍了拍李应升的肩膀,说:“你愈发得出息了!听说你在南康县任职,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吧?”李应升淡然一笑,回答:“晚生刚二十七岁。”魏大中对高攀龙说,“恩师不知,咱们这位诗人,在南康县做推官,一上任便给十九个错判死刑的平了反,百姓送他一块匾,上书‘清和’二字,都钦佩他的公正。”
魏大中又指了指右边的那个精明稳健的年轻人,对高攀龙说:“恩师,他叫黄尊素,也和我同榜,是浙江余姚人,王阳明的同乡,现任宁国府推官。老师还记得汤宾尹这个人吗 ?”高攀龙回答说:“那是恶人呀!人都称他是当朝的严嵩。”
魏大中继续说:“宁国府的治所在宣城,那汤宾尹是宣城一霸。汤虽被罢官,仍一手遮天,包揽裁决一郡的诉讼,有司也奈何不了他 ?我们这位黄兄上任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