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一直是好朋友。我其实是因为羡慕春喜嚼油菜杆发出的那种吱吱的声音,才尽释前嫌和他做朋友的,而他也欣然接受。我去春喜家叫他上学的时候,他家还没吃早饭。他母亲炒了那个季节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吃的油菜杆,春喜就着米饭嚼油菜杆发出的那种美妙的有节奏的声音,我霎时被吸引了。我觉得春喜发出的那种声音证明他们家的油菜杆比我家的还好吃。我在上学的路上问过春喜是怎么个嚼法,但是等我回去照着试验时,怎么也听不到那种美妙的声音,事实上自己嚼东西的声音都是经过骨骼传播,听别人嚼东西的声音是经过空气传播的,我可以嚼出那种声音,可以我自己没法听到。
120 春喜有一位堂兄弟,叫发喜。他也是我们班的,只不过沉默寡言,没有很多人和他玩耍。但是我们却很喜欢去他们家玩耍,因为他们家有酒精温度计,我们总是握着那个泡泡看着红柱子往上跑。光有温度计是不足以吸引我们的,因为那时春耕各家各户培育稻谷种子发芽的时候,都有一根长长的温度计,插到满木桶的已经长出新芽的稻谷粒堆里可以看温度。他们家最吸引我们的是玻璃坛里的咸鸭蛋。他们家的咸鸭蛋是双黄的,煮熟之后打开,金黄的蛋黄里会流出油的那种。我们每个小伙伴吃过一次之后就不能忘记,每次都去他家玩,每次都眼馋那个玻璃坛里的双黄咸鸭蛋。
121 发喜家的后院有一个浓密的葡萄棚,他的哥哥带着我们在葡萄棚下架起石头块,点起柴火。大孩子们劈开楠竹段,把稻米洗好放在楠竹段里,然后用另一半楠竹段盖好放在柴火上烧。那是我们创造的真正正正的竹筒饭,等到楠竹烧焦了,米饭就熟了,但是却不会把米饭烧焦。我们敲掉楠竹段,每个人分到一小段烧焦的楠竹,用手抓起米饭就海天海地的在葡萄架下开心。
老祠堂的红薯秧
122 在大屋组有一个老祠堂,废旧的没有人住,大人们在那里存放打禾机(收割水稻用的,有个挂满铁钩钩的大转轴,组装好后,踩着大踏板,再把收割的水稻放进去,稻谷掉在谷仓里,就剩下稻杆了)。大人总是渲染祠堂里有鬼,这是我们很害怕进入其中的一个原因。但是邹家坊小学有一块菜地就恰恰在这个祠堂里,而那时宣传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中,就有劳动的一项,而这项传统的劳动就恰恰安排在祠堂的菜地里。每年春天开始种植红薯或者芝麻的时候,普俊外公就在全校的孩子面前宣布:我们要开始劳动锻炼,每个人回家之后,明天带20根红薯秧来。红薯是营养繁殖,只要一根带叶子的茎就可以结果。而那时候二十根红薯秧每家都很富余,因为红薯藤是各家各户喂猪的主要食材,家里没有菜的时候,偶尔也会把嫩绿的红薯秧当做菜肴。如今炒红薯秧的菜在家乡的菜馆里比很多的蔬菜都金贵。
123 在祠堂里劳动有严格的分工,高年级的同学要负责刨地和挑水,低年级的孩子就负责分发红薯秧,摆在地沟里,然后用泥土盖好。我记忆中第一次挑水就是在那时,弓着腰,扁担根本不是在肩头上,而是在后脖子上,胳膊还不足够长到可以抓住那段的水桶,所以水桶就在两端晃来晃去。我很讨厌挑水,第一次挑水就把脖子磨的绯红,掉了皮。
124 所有人都很规矩的干活,因为谁也不敢抬头去仔细看祠堂的断墙和二楼坏掉的木栏杆。祠堂里有廓鸟(猫头鹰)栖息,不时飞出,我们总是胆战心惊的,低声的跟老师抱怨:有廓鸟——呢——。老师们总是兼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