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百里明煦对生人并不好奇,也不懂得外藩回京述职有何意义,他没好气地白了韩北一眼,觉得韩北异常大胆,宫里还没有哪个人敢对他这么不尊重呢,他又跟他不熟,也没让他笑,他有什么好笑的?
以上种种皆入了景元帝的眼,他对七皇子百里明煦向来宽容,便只问韩北:“韩三世子何事如此好笑?且说来与朕听听。”
韩北虽然在北郡府猖狂惯了,心里也从来没把什么百里皇室放在眼里,然而他到底年轻,在景元帝的龙威面前有点生怯,只得起身胡乱编了个理由道:“臣见这酒喝起来香醇无比,竟与北郡府的忘忧醉大不相同,兀自笑起自己的年少无知,还请陛下恕罪!”
景元帝对韩北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转而看向晋阳王,笑道:“韩三世子年纪轻轻却能说会道,一点不输晋阳王当年的风采,晋阳王好福气啊!”
“陛下太抬举孽子了。”韩幸面无表情,对夸赞或是嘲讽一概等闲视之。
酒宴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景元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放下酒杯叹息道:“朕喝多了,有些糊涂了,竟忘了晋阳王的世子、朕的驸马近日才重伤苏醒。此番晋阳王提前两月回京,本就为了世子而来,父子之情还未顾及,倒让朕拉着絮叨了许久,着实不该啊!”
景元帝的言语里颇为自责,晋阳王却拱手道:“犬子在京中,承蒙吾皇错爱招为驸马,韩家感念陛下恩典,即便犬子病死榻上,臣也该先来拜见吾皇,以全君臣之礼。”
好一个以君为尊的君臣之礼。
景元帝被晋阳王堵得严严实实,拿捏不住他任何一点错处,便略带责备地叹息道:“晋阳王言重了,父子之情几世修来的缘分,若是叫驸马听见,当真得寒心啊。好了,朕也不多言了,晋阳王长途跋涉也该累了,快回王府歇息吧,落驸马想必正在等候。”
皇帝都已经下了令,晋阳王又怎会反驳,于是,父子二人对景元帝恭敬地行了个军人礼仪,便在引路太监的指引下出宫去了。
随后,宴席便随之散了,景元帝在黎贵妃陪伴之下离开承恩殿,帝妃二人虽脚步相随,却谁都有些心不在焉。
刚入夜,夜风凛然,黎贵妃接过内侍手里的披风,快走两步上前,道:“陛下,风大,您要保重龙体。”
黎贵妃说着,抖开披风,踮起脚要为景元帝披上,景元帝本能地按住了触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回头看到黎妃,却有瞬间的怔愣,神色晦暗不明道:“哦,爱妃怎的在此处?”
冷风刮过,依仗猎猎作响,景元帝好似得了失忆症,不知此间何处。那些宫人都低着头,无人开口说一句话,连高贤也沉默。
黎贵妃秋水般的眸子沉下去,她笑了笑,继续为景元帝系着披风,动作熟练:“臣妾见陛下多饮了些酒,放心不下,所以来瞧瞧。”
她分明在他的身后跟了一路,往日那般威严精明的男人,竟至于没有发现,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希望站在他身后的是谁?
多少年,黎姬在陛下的身边多少年,陛下记得吗?又有多少次他曾这般晃神,握着她的手,却念着未央宫里那个冷冰冰的女人?
最痛不过枕边人。
得了他的人,却得不了他的心。而他却也在为另一颗心夺不到的心患得患失。
“辛苦爱妃了。”景元帝坦然地受了黎贵妃的关心,却定住脚,遥遥地望着远处的宫阙道:“爱妃早些回去歇息吧,朕还有些奏折要批阅。”
说罢,景元帝拍了拍黎贵妃的手,便径自朝紫宸殿走去,他的背影已然不见年轻时的挺拔,今夜颓唐尤甚。
黎贵妃在冷风里站了许久,直到高贤提醒道:“贵妃娘娘,您快回宫去吧,当心着凉。”
黎贵妃回神,注意到高贤那张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