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白焰朗已经被给了止痛,挂上了输液瓶,黑黄的脸上蒙了一层灰白之气。胡丽带了白飞锦在旁边的病床上坐着,用吸管给白焰朗喂水。
「咋样了?」金师傅刚进门就问道。
白焰朗的喉结游动几下,声音乾瘪地说:「没有刚刚那麽痛了。」
甘蓝紧跟着一一叫了人,又找了把方凳给金师傅坐下。
胡丽今天没在脸上扑太厚的粉,看来她还不至於在等待救护车来的间隙去补妆。她拿了一个苹果削起来,又对金师傅说:
「金大哥,你不晓得他刚刚痛得那个样子,沙发都要被他抓烂了。」
「所以说喊你早点儿做手术不能拖!好话从来听不进!」金师傅有些埋怨地说着,却并不去看胡丽,胡丽也知道自己被呛了声,心里不舒服,只拿一旁的白飞锦撒气。
这时白焰朗的母亲、兄姐和侄女们也陆续到达,将各类水果放在桌上,又凑过来慰问了一番,或是紧紧被子,或是去看看吊瓶里的液体。
「白芷呢?打电话给她没有?她爸爸病成这个样子她都不来,还有没有良心?」
白焰朗的母亲突然问起来,白焰朗他姐一听,便拿出手机到走廊上去了。
甘蓝蹙了蹙眉,站起来说:
「师父,白叔这儿没暖水瓶,我下去买一个。」
有人争着说他去买,甘蓝只说不用,两三步走出了门。
她再打满开水回来的时候,先前满屋子的人,走得只剩白焰朗的母亲和金师傅了,而胡丽据说是下去买饭了。
走廊上一阵轻捷的高跟鞋声,不用猜甘蓝也知道是谁来了。
白芷站在病房门口犹豫了片刻,才又重抬了步子进来,甘蓝马上去拿纸杯泡茶,泡好了又怕烫手,於是在外面再重了一层,加了个杯托递给白芷。
「来啦,坐嘛。」金师傅指着一旁空闲的病床说。
「你看看你爸爸都病成啥样了!」说这话时,白焰朗的母亲倒不像是看见了孙女,反像是看见了罪魁祸首一般。
之前甘蓝下去买东西时,外面就零零星星地落着雨,现在雨势已有些大了,劈劈啪啪地砸在雨棚和空调室外机上,越发显得室内安静。
白芷没接她奶奶的话,只是在接过甘蓝递来的茶时,轻轻地拉了拉甘蓝的袖口,甘蓝明白了,靠了她坐下。也许是幼年阴影的关系,每当白芷待在白焰朗这边的亲戚周围时,总是显得十分焦虑,甚至是,在甘蓝看来——孤独无助的,於是也不难想像,白芷的母亲曾在这个家里受过何种待遇了。
白焰朗又狠狠地嗽了几声,每一次都会将头夸张地扬起,像是要咳出肺里最後一口气似的。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给他喂水,等到白芷把纸巾送到他面前时,他突然伸出未扎针的右手抓住了白芷的手腕。
「白芷……小芷……我的女儿……」
白芷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抽咽起来,只是还倔强地把头偏向一侧。
「……原谅我…对你,对你妈妈……」
肩膀抖动地更加厉害,波浪似的卷发流下,几乎像帘一般自两侧遮盖住了白芷的脸。
白焰朗的声音也开始嘶哑:「我给你…存了一笔钱……有你的嫁妆……还有我亏欠你的…」
白芷抽出了手,溃逃一般跑了出去,甘蓝几乎是同一时间启动,在走廊上帮她避开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病人和一位端着医疗用品的护士。那护士横了她们一眼,斥声说不许在过道里跑动,甘蓝手慌脚乱地暂停下来连说对不起,像个手脚被扯出奇怪形状的连线木偶。
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白芷终於停了下来,窗玻璃凝结着灰尘汇聚的痕迹,映出一个掩面而泣的细瘦身影。甘蓝缓缓地搭了一只手在她肩上,想在嘴里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