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那么茫然,那么,这么人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不重要了。她也不做解释,人死万事空,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但若是什么都不做,她会对不住自己的本心。
“校尉大人,不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秦忘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顾姮,许是没料到受了自己那般的言语侮辱,她还能这么平静地和他说话。她就坐在自己身下的岩石底下,即便裹着那比她大出二倍有余的银鼠披风,仍是有弱不禁风之态,仿佛有不足之处。因昨夜赵仓挟持了她来已是夜深,她一头泼墨的长发并未如寻常日子里精细梳理过,只用一根碧绿色尾部雕成云纹的玉簪子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说话之时,便稍稍垂了脑袋,雪白的尖下巴稍稍抵在银鼠毛上,因这动作,也露出了脖子上一截兰色的棉缎袄子。一个言语间端正作态,通体清雅的大家闺秀。也是这样的女人,竟在看过自己的手段之后依旧能和自己侃侃而谈,为了保命,甚至壮着胆子去扒死人的披风。
仿佛和他印象中的高门千金不同。
“等。”
等了许久,顾姮听到他开口。极浅的一个字,很快就随风而逝。等什么?顾姮很快明白,这个雪谷中,还有另外一个人——赵仓。如果说,这风雪对秦忘暂时造不成太大的威胁,那么,对同样是习武之人的赵仓来说,只怕也是如此。顾姮将手里的大刀握的更紧了一些,警惕地看着四周。
秦忘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昨日劫持小女子的人可是昔日大同守将?”顾姮又问。
秦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女子心思真是缜密,从一开始借着王复的事情和他说话,再问他接下来的计划,只听了一个字就猜出了他计划的第一步,很显然,她清楚凭她自身无法在这雪谷里生存下来,所以,她要潜移默化地将彼此化为同一阵营。一个帮助不到他,有可能还会拖累他的女人,却也是一个家世、修养与姿色皆上等的女人。秦忘嘴角一弯。
顾姮知道秦忘在看她,从许久之前就在看,带着打量和审视。这让顾姮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感,这时得不到秦忘的回复,她却也是笃定了心中的想法。她的父亲是京中的文官,能认识他并且结怨的武人,很可能是朝中的人。而被锦衣卫追杀,又恰巧南下,只可能是大同的判将。
两人同时沉默着,空阔的雪谷便又只剩下了呼啸的寒风。
秦忘在等赵仓,而顾姮也在等,他们都知道不会等太久。虽然赵仓是习武之人,但体力到底有限,不可能长久地躲在大雪之下。
果然,只听前方一道巨响,那赵仓凝着掌力击在顾姮二人面前的雪上,雪花四扬,一时竟迷了二人的视线。待雪花息下,两人眼前清明,那赵仓已不知了去向。秦忘并没有去追的意思,赵仓一走,他便站起来,朝雪谷更深处走去。
他的腿原本就受了伤,因不曾及时包扎,此刻鲜红沿着小腿留下来,透入那双黑色的皂靴里,零星地渗在雪上。顾姮见那赵仓不在,方开口道:“校尉大人,小女子身上有治外伤的圣药。”
秦忘瞥了她一眼,道:“先行找到避雪之处。”
听他语气,显然是要带自己同行,顾姮松了一口气,道:“适才我在附近看过,并未见到可以避雪的地方。兴许要去更远一些的地方。”
再远一些,就有几株躯干挺拔、枝叶却极少的树木。
秦忘脚下的血越流越多,渐渐地,地上的血迹也越来越明显。顾姮见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受了腿伤的人并非是他,她略一思忖便也开口了:“校尉大人,可要小女子搀着你?”
“好呀。”秦忘停下步子,随意展开双臂,眉眼带着不明的笑,剑眉星目,若非额前的疤痕随着极浅的笑意狰狞地动了一动,合该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