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许多。
15、
早在正月的一个深夜,莲似睡非睡,忽然门开了,瞎子僵硬地走进来,头仰着,手上的竹杆几乎就戳到莲的身上来……他那里一边往前来一边絮絮道道说:莲你把我害了!又说,我把你拉扯大,拉扯一个仇人,到头来叫你害了我!
莲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心怦怦直跳……
这样的梦,莲做过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惊出一身冷汗。
这一夜,莲再难合眼。
没嫁来陈家之前,她对瞎子真是充满了仇恨,那恨也不知从何而来,甚至有时候,竟就盼他死了才好。
有几个半夜里,她竟看到自己站在他床前……早上起来,她认定自己是个怨毒的坏良心女子,不然何以到了夜里就像魔鬼一样,心里存了那样的罪孽?
她与瞎子住的两间房。自从那一晚之后,她里屋的房门总是从里面顶死的。瞎子外面一张网床,用木棍架起的框,中间绳子攀起来,人睡上去,就兜在里面,虫子一样蜷缩着,永远伸不展的样子。那样的夜,瞎子睡在那张床上,侧身朝里,莲站在他床前,总是一站许久。
外间屋没有窗,门下面一道缝,风一回回从那门下的缝里吹进来,就像地狱里的阴风一样,寒气森森,莲打着哆嗦,瞬间醒来……
醒来之后,她一个人又摸回到里屋,摸到自己床上来,她想不明白,她怎么就摸到外屋?摸到了瞎子的床前,她真的想要杀了他么?
她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直到走进陈家,嫁给陈二孩,与二孩在一起的光景,她还总是想到他,那个瞎子。后来的日子,她有意无意,总将他们俩人合二为一,有时候,她竟是快乐的,简直无法分得清,这快乐是来自他们中的哪一个。然而一个人时,她又常常不安,思念总是复杂,爱总被恨包着,想起来就烦恼,却也几分污突突的温情。
虽然早知道瞎子病着,她却一天天延迟去看他,她知她是怕见他的。怕他带给她的那种种的恨与情。最后终于回到他身边,她是抱定了一个心思的,知道这辈子,若不为他做一回女人,到死也难心安的,谁让她一起小儿阴差阳错,被人错“嫁”了他?
回到瞎子那里,一天天侍奉着他,心稍安然。
然而不久,就有了那个晚上。
那晚上天黑得没一丝月光,她睡到半夜里忽儿爬起来,一天也不能再等待,那件事必须做,马上做,要不然,她知道她再也做不了了。
瞎子正睡着。重病数日,命差点就丢了,好容易缓过来,睡得像死过去了。莲摸索着,来到瞎子的床前,听着他粗重的喘息……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的感应,瞎子忽地就醒了,将身体转过来:谁?咋?莲?
天虽然黑得结实,莲还是感觉难堪,全身的躁热像火燎着。瞎子伸手触到莲的裸体,光滑的,却也冰冷的,手顿时缩回去,像烫着了,忽地在暗中坐起:莲,你不冷么?啥也不穿?
莲子在那床前悄悄跪下,哭了,冰凉的地硌着她的腿她的膝盖,她身体微微发着抖。瞎子与其说是听到,不如说是感觉到她在哭,却也沉默着,一声不出,似乎是在等待,又似乎是在思忖。
莲哭了一会儿,才将头靠在床头上,靠在他胸前,说,大……
瞎子拿手摸她的头,摸到她的脸,为她擦了一把泪,说妮子,回你床上去,睡去吧,这样会冻病的,我刚好了,你别再冻着。
莲钻进他怀里:大你抱抱我。
……妮子睡去吧。
大,我还睡你身边,跟小时候一样,好么?
妮子,你这会儿不是从前了。
大,莲害怕,莲想跟你睡。
咱爷俩已经够人嚼咕了,你还嫌人家说得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