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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4 / 5)

“我倒不觉得,你再提醒我,我倒真的要患自怜症了。”我说:“凡事不可强求。”

“你真看得开?”他犹自担心。

“我看得有千哩开外。”我点点头,“因为我不得不看得这么远。”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他问。

“一日一日地过,像世界上每一个人那样过。”我说。

“不后悔?”他问。

我坦白的说:“后悔管后悔,过管过。”

他不出声,过一会儿说:“好,随得你。”

我试探的问:“你会不会去看看勖太太?”

“如果她要见我,她会上门来。”

这样子便结束了我们的谈话。我始终不知道欧阳女士是如何嫁的勖存姿。她的出生暧昧,她的容貌并不见空前绝后——总有个原因。我没有问,我已学会永不问任何问题、是以我是个最好的情妇。他有空,我陪他,他没空,我等他。

有没有意义是各人价值观点问题。养孩子有什么意义?生命有什么意义?一只渡海轮沉没海底,社会有什么损失?活着的人照样饮宴嫁娶。地球爆炸消失,宇宙有什么损失?我干吗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到扶轮会、狮子会去跳舞?

我想到聪恕。我叫辛普森去打听聪恕。

辛普森拨电话到石澳的勖府去。呵石澳的昂府,聪慧开着她的黑豹小跑车来接我到她家去玩,像是七个世纪前的事。

辛普森摇头说:“他们那边佣人不懂英语。”

我反问:“你为什么不学广州话?这里是中国人地方。”

我自己找到了勖夫人。她有点糊涂,一时弄不清楚我是什么人。我很意外。

我说:“我是姜喜宝。”

喜宝 五 喜宝 五(8)

“呵,姜小姐,”她声音倒是很平静,并不十分伤心。“什么事?”

“勖先生想问一声,你近些日子可好。”

她一阵沉默。

“我想来拜访你,”我说:“我可以来吗?”

“可以。”她说:“我也正诤着,有个人说说话不妨。”

“那么我现在来。”

“你喜欢吃些什么?现在我们这儿日日下午做下点心。”

“中的还是西的?”我问。怎么问得出。

“春卷,糕点这些而已,还炖点参,可合口味吗?”

“可以。”我说:“我下午就来。”

我告诉勖存姿:我要上石澳他家。

他不以为然。“你去干什么?闲着慌?不如找些有意义的事做。”

我没有吭声,但下午还是去了石澳,自己开的车。

勖太太穿着旗袍与绣花拖鞋迎出来,静静地打量我,然后说:“这回子瞧你,比聪慧还小看几岁似的。”

提起聪慧的时候,声音也没有什么异样。

我坐在她对面。她把点心拿到我面前,看着我吃,因此我吃得很多。她又把茶盅递给我。问我:“勖先生可好?”

我想了一想,咽下食物才答道:“精神倒还好,但是心情欠佳。”

我发觉我做勖存姿的“人”久了,渐渐也就成为习惯,他们都开始承认我。

“也难怪他哩,我也病好久,聪慧没影子,聪憩又没了。”她眼睛红红,“我不过是捱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聪慧也是的,总不想想她爹娘,真忍心,如今的年轻人都这么任性,说去就去,一点留恋都没有,母女一场,没点情意。”但是语气中抱怨多过伤感,“我去问过佛爷,都说还活着。求过签,也一样讲法,可是我还是想见到她,真死在我面前,我倒死了条心。”呜呜咽咽哭起来,仍然是受委曲,生了气的眼泪,而不是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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